第30段(1 / 2)

去。”難道,他知道自己要崩斷?知道自己要“死去”?天,柳笛不敢想下去了,一種幾乎是驚悸和恐懼的神色飛進了她的眼底。她覺得潛意識中的那份懷疑在明朗,在擴大。她顫栗地展開了信,信已燒掉了大半,隻剩下一個結尾了。柳笛瞥了一眼那上麵的字。沒錯,是海天的字,章老師的字!盡管有些稀疏,有些生澀,柳笛還是能認出來。然後,她去看內容。那上麵隻有這樣兩句話,而這兩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像爆炸般地在她耳邊響起,震碎了她每根纖維,每根神經:

“柳笛,今生我能給你的,隻有一個清白的名譽和一個美好的前程而已。可是,如果有來生,如果來生我能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我會在這個車站上——等你!”

尾聲

這是煙台的一個不知名的海濱。海邊沒有沙灘,都是大片大片的岩石,嵯峨聳立,高接入雲。這些岩石不知存在了幾百萬年,每一塊岩石都傷痕累累,但仍然頑強而倨傲地挺立在這裏。站在岩石上,可以看見很遼闊的海麵——茫茫大海,蒼蒼雲天。

冬天的大海,寒冷,空曠,寂寞,蒼涼。大多數的時候,灰藍色的天空接著灰藍色的海水,天水相接之處,是一片蒙蒙的混沌。而現在,那裏正懸著一輪巨大的落日。它就像一顆燃燒的心髒,放射出滿天滿地璀璨而輝煌的光芒,染紅了灰色的海水,染紅了灰色的天空,也染紅了久久佇立在一塊高岩上的兩個黑色的身影。

柳笛一動不動地看著那輝煌而鬱悒的落日,任憑海風吹亂她的頭發,掀起她的衣衫。幾個月前,她看過這種景象,是在一幅巨大的油畫上。那時,油畫的作者就在她身邊,為她講述著神奇的大海。如今,她又看到了這種景象,而那個作者……淚水順著她白皙的麵頰劃落下來,一滴一滴,滴在手中那個冰冷的骨灰盒上。

她的耳邊,仿佛又傳來了章老師那低低沉沉的聲音:“海是最堅強的,它能包容所有的痛苦和不幸。”

“章老師,”柳笛喃喃地說,“您不是一直想看大海嗎?如今,我帶您來了,來了……”

她顫唞地打開骨灰盒,把潔白的骨灰,一捧捧地撒向大海。隨著骨灰而飄向大海的,是從蘇老師手裏撒出的,無數潔白的茉莉花瓣。海浪排擊著岩石,湧上來又落下去,似乎在迎接歸來的遊子,那個潔白的靈魂。

章玉,又名海天,這個有著大海般淵博的知識,大海般深湛的思想,大海般寬闊的胸懷,大海般堅強的性格,和大海般偉大的靈魂的青年,如今,終於和他心愛的大海融為一體了。

柳笛默默地注視著海浪中漂浮的茉莉,似乎在追尋著章老師的靈魂。她的心情,如海潮般洶湧而激蕩。哦,章老師,您這麼年輕,生命竟在您28歲的年齡上,無情地畫上了休止符。可是,這短暫的人生,您竟活得如此精彩!您曾用筆書寫著世界,您也在用血淚書寫著人生。甚至,當不幸的命運降臨到您頭上時,您竟毫無畏懼地同命運抗爭到底。您不僅勇敢頑強地維護了自己的人格與尊嚴,還毫不猶豫地用死亡為代價,從命運的手中奪回心愛的人的名譽和前途,用生命詮釋了您一生中唯一的愛情!您的文章,或有敗筆;您的人生,絕無敗筆!最後的五年,是您人生最悲壯最輝煌的篇章。而您同命運最後的一次交手,是您人生最大的手筆!

夕陽已經被海浪吞噬了一半,但依然頑強地燃燒著。大片大片絢爛而亮麗的晚霞潑灑在天際,把整個大海輝映成一座輝煌的聖殿。海風刮起來了,帶著一股擋不住的寒意,蘇文教授脫下自己的風衣,輕輕地披在柳笛的肩上。“柳笛,不要難過了,”他勸慰著,“你還年輕,今後的路還很長。你會重新擁有一份屬於你的情感。你,應該快樂起來。”

柳笛轉過身來,深深地凝視著蘇老師,誠懇而堅決地說:“您放心,我會快樂起來。我的名譽和前途,是章老師以生命為代價換來的,我能不去好好珍惜它,好好創造我的未來嗎?我說過,我的生命和靈魂,已經與章老師的生命和靈魂融到了一起。現在,我就是章老師,章老師就是我。他沒有寫完的文章,我替他寫;他沒有實現的夢想,我替他實現;他沒有走完的道路,我替他走;他沒有創造的輝煌,我替他創造!我要為他而活得快樂,活得崇高,活得精彩!我要和他一起走出黑暗,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