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年少時對我最好的朋友,他突然就這麼不見了,又突然就這麼出現了,好像他沒錯過我的人生似的。

而且他看上去還是那麼年輕,時間舍不得劃過他皮膚卻對著我的皮膚千刀萬剮,我能不難過麼?我能不哭麼?

吳柏鬆愣了一下,著急道:“你哭什麼呀?”

我跺著腳朝他吼:“這麼多年你去哪裏了?我跟男朋友吵架的時候找不到你,我失戀時找不到你,我失業時找不到你,我肚子餓的時候也找不到你……”

他笑著看我大吼大叫,拉我在沙發上坐下:“我說你冷靜一點,我又不是你的陳世美,你這麼哭影響不好。”

我含淚瞪他,我這麼梨花帶淚,我這麼楚楚可憐,我那是在祭奠我失去的青春歲月,在為我們撲朔迷離的友情哭墳,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後來我們盤腿癱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喝著涼白開講著我們的過往。

吳柏鬆說:“到了新西蘭半個月後,好不容易一切都安定下來時,我爸卻打電話來說他的公司宣布破產了。”

我沒有破產過,我家的財力也沒有資格宣布破產,頂多隻能宣布沒錢,所以我不能理解此事的嚴重性,又不想顯得無知,隻好很同情很哀傷地說:“呀!怎麼會呢……”

天地可鑒,我這話是委婉的安慰,是悲天憫人的感歎,但吳柏鬆卻詳細地跟我解釋起了他爸怎麼誤信小人,怎麼經營不利,怎麼資金調轉不過來,直把我說得雙眼無神、表情呆滯,最後又說:“跟你說太多你也不懂。”

說完我不懂之後,他又自顧在假設我懂的情況下跟我解釋了一堆破產法的條款,聽得我一頭霧水還得假裝很難過,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攔著他說:“別說了,我太難過了,你再說下去我都要給你捐款了。”

吳柏鬆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你聽不懂對吧?”

我聳聳肩:“好像是聽不懂,不如你就從你為什麼消失了直接講吧。”

他苦笑了一聲:“姐姐,我從大少爺跌落到在他鄉要靠日夜打工過日子,你說我哪還有時間對你噓寒問暖?”

我點頭表示諒解:“那你現在是事業有成歸國了?”

他瞪我:“你不覺得你應該先關心一下我那麼苦的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麼?”

我說:“會的,但我關心的程度得取決你是否事業有成。”

吳柏鬆作勢要用手中的水潑我:“幾年不見,變貧了啊。”

我得意洋洋:“祖國教育好。”

他接下來講的大概就是一部人在他鄉的奮鬥史,打工啊、考獎學金啊、進跨國大公司啊……反正挺正麵挺勵誌的,聽得我熱血沸騰,很想力爭上遊。

於是我問他:“那你回國是因為公司派你回來?”

吳柏鬆點頭:“是啊,剛回來水土不服,拉了三天肚子,在醫院裏遇到江辰了。”

“江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我這時才想起我和江辰的糾結,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跟他講了一遍。

吳柏鬆歎了口氣:“我必須說,江辰攤上你真的是很倒黴。”

我一聽就火冒三丈,跳起來威脅他說我要找掃帚把他趕出去。

他定若定海神針地杵著地上,特冷靜地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死皮賴臉地追上他後,然後又蠻不講理地提分手,卻還指望著他一哭二鬧三上吊地來求你,這也太為難人了吧。”

我說你做人不能這樣,我們得講道理,你是我這邊的朋友,你的道理就是要力挺我,我如果殺人了,你就必須幫我毀屍,這才是道理。

吳柏鬆喝了一口水:“我走了那麼久都沒跟你聯係,那是我相信你即使沒有我的關心也可以過得很好,江辰會把你照顧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