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段(1 / 3)

的遊說,又像是試圖用更具體的細節來打動哪怕是不相幹的聽眾,贏得她們的同情。

“如今大少爺雖然常常宿在我房中,我卻知道他是念在舊日情份之上,不欲令我太過孤苦淒寂而已。即便是如今我已身懷有孕,他一顆心卻仍然轉不回來,麵子上的歡喜也不過是強顏歡笑,晚上則常常清醒白醒地熬到後半夜不能睡著,總是悄悄披衣起來,到大少奶奶過去臥室的門口坐到天亮。

天熱時還好,天冷後可就難受了,入秋以來,大少爺便凍病了好幾場,每次高燒不退之時,昏迷中便握著我的手,一聲一聲喊著大少奶奶的名字,真讓人聽得心也碎了。他總是反來複去地說:‘上回我病了,你便如此握著我的手,答應我決不離開我的,如今我又病了,你終於肯回來了麼?終於肯回來了麼?’”

她才數說了一條,蘇芷凝便驟然打斷了她:“上神!”

子冉微微驚跳了一下,轉過眼來不解地盯著蘇芷凝。

蘇芷凝牽開一邊嘴角,露出半輪略顯僵硬的淺笑來:“暮淵上神若知道上神你如此受苦,真不知會怎麼樣。”

子冉愣了一下,才想起蘇氏母女將她魂魄招來,原是為了替暮淵打探問候,而不是要聽她漫無邊際地傾吐另一個男人的不幸的。

她有些歉然,又更覺淒苦,忽然垂下臉龐,抬起雙手掩麵大哭起來。

她的哭聲裏夾雜著含混可辨的嚎啕:“別、你們別教暮淵……別教他知道吧……他既然、既然心裏還有我,若是、若是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的這些事,便、便如同我知道大少爺癡戀著別人的那片心一般,這種……這種酸澀悲苦的滋味,不該、不該教人來受啊!”

蘇芷凝愣愣地看著她,原本有些狹長的雙目慢慢睜大了,像是被漸漸漫溢到眼眶裏的淚水撐大的。

正在此時,她感到肩上被人拍了拍,扭頭便看見蘇蕙玨複雜的眼神。

她呆了呆,點點頭,閉上眼睛開始低聲念訣。

就在她一閉眼的瞬間,兩痕淚光如同夜空裏的流星,一閃即逝地劃了下來,瞬間便消弭無蹤。

在她輕柔圓潤宛若催眠歌謠般的誦訣聲中,子冉的哭訴一點點地模糊低落,她的身影也慢慢黯淡稀薄,終於消散如煙。

當一個人的愁苦沉重到教人無法開解的時候,能送她安然入睡、並且抹煞掉那些記憶,便是旁人能為她做的最好分擔了吧?當她回到秋蘿的身體裏,是晚的一切便會退色成一個縹緲依稀的夢境,今生種種固然不能抹去,好在她還能回到孟婆種下的層層疊疊的封印裏,忘了那上百個前世裏一段一段或許更加慘痛的往事。

蘇芷凝睜開眼睛,扭頭望向小幾另一側空空的座榻:“上神,您都聽清楚了吧?”

蘇蕙玨趕緊伸手自發髻中拔下一枚銀簪,對著耳後的乩坤穴迅速一紮,開了陰陽耳,正聽見暮淵的下半句話——事實上隻有一個字而已:“……唉!”

蘇芷凝也歎道:“方才子冉上神也說了,她這一世還算是好的……真不知她在以往的生生世世裏,還經曆過什麼,而在將來的生生世世裏,又還會再遭遇什麼。”

暮淵驚問:“難道這就沒個頭了麼?將來的生生世世——你是說,這是個……永劫?”

蘇芷凝的語氣裏便透出了幾分為難來:“這……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暮淵立即追問道:“此話怎講?”

蘇芷凝解釋道:“這的確是天庭將子冉上神打入的永世不得超脫的情劫,不過,卻非全無解法。假若她獲得救贖,這情劫便到此為止;倘使一直不得救贖,便隻好生生世世永無止境地輪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