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勝雪這才想了起來,敲敲腦袋,自嘲道:“你瞧我這記性!得虧皇上不在,若是叫皇上聽見了,我這禦前驍衛統領的頂戴怕是再也不保。
之前父親母親說起來,我還懵裏懵懂的跟他們想一塊兒去了,尋思著難道娘那邊還有什麼牽掛的人或物事,想著讓你勸她一並帶過來也是不妨事的。”
一聽見這句“難道娘那邊還有什麼牽掛的人或物事”,蘇芷凝幾不可察地微微震顫了一下,便又迅速恢複如常。
但她還是有些餘悸,便掩飾地站起來走到窗前,將耳朵貼在窗縫上仔細聽了聽。
隆冬臘月,風雪總是太大,尖嘯的聲音彌天幻地。
江勝雪知道,蘇芷凝總是有些擔心,萬一陰絕草突然響起來而他們沒聽到,那可如何是好?
為了絕無疏漏,蘇芷凝在年上也盡量都在自己屋裏呆著,好在她本來就身體不太好,這一點大家都是知道的,來訪的親戚朋友也不以為忤。
在她不得不離開臥房的時候,也必會安排至少兩個下人守在左近,時時留意,但凡有任何可疑的草動,都要盡速報與她知道。
蘇蕙玨那邊也一早就說好,保險起見,這邊雖然有陰絕草,那邊但凡出現什麼狀況,她也會立即差人來叫蘇芷凝,而蘇芷凝也每日早中晚各一次地,著下人過蕙芷軒那邊去看過,回來報平安。
種種安排,當已萬無一失。
從她種上陰絕草起,整整二十天裏都沒什麼動靜。
蘇芷凝並非諳盡天機,許多事情她是算不出來的,否則,隻要掐指算出紫淵門起事的時日,一切便可簡單許多。
但她這些天好像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不知是不是一種預感,真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迫近,事到臨頭的感覺一日緊過一日地壓得她呼吸不暢胸悶氣短。
她也辨不清這究竟是不是因為她畢竟搬離了蕙芷軒,將蘇蕙玨一個人留在那裏,總不如以前彼此有個照應。
再加上江府離蕙芷軒不近,她實在擔心事發之時不能及時趕到。
若換成尋常鬼物,她倒也不用想這麼多。春節期間陽氣大盛,小妖小鬼都不敢露頭,就連平常百姓都知道,至少在這些日子裏,盡可以睡上一陣安穩覺。
可紫淵門馴伺的冥羅玄煞和幽泉屍魔,連人間陽炎最旺的天龍紫氣都不怕,又怎會將這春節的喜氣看在眼裏?
蘇芷凝的預感這一次並沒有錯,就在正月十三這日半夜子時正,窗外的陰絕草突然刷刷拉拉發出一陣響聲來,恍若是小動物遇見了什麼可怖的猛獸,饒是已然躲在了草叢之中,也猶自嚇得體若篩糠!
這些個晚上,蘇芷凝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她就料到倘若事發,便一定是在午夜子時!
陽氣是可加和的。陽氣最重的情況,當然是在大年初一的午時、天龍紫氣的中心,在此之後及之外,陽氣便如同從一個圓心向周圍輻射般地逐漸減弱。
冥羅玄煞和幽泉屍魔固然可在這樣的陽氣當中撐過一場惡鬥,卻難免內耗太重,陽氣越盛,它們能支撐的時間也就越短。
所以,按照常理推測,紫淵門起事,應該是過了春節之後,最好是等到清明時分,陰氣重聚,再前來發難。
但這樣的發難,也就少了一個出奇製勝的效果。蘇芷凝反推過去,便覺得他們還是會選春節期間。
不過畢竟還是有保存實力的需要,他們已經妥協了一步,就未必還會把午夜子時這個陽氣最弱的時刻也犧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