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搞錯,一開始還曾經以為她是小廝一名——
為了掩飾自己突如其來的心弦震動,雁靳辰故意道:「別瞪著我看。你到底要不要換衣服?還是,要我幫忙?」
他的手對著她伸過去。下一刻,啪的一聲清脆聲響,雪白的小手揮開了黝黑的、不懷好意的大掌。
「請你回避一下,我要換外衣了。」柳綠霏凜然逐客。
正中雁靳辰的下懷,他隻想快快離開她跟前。她逐客令一下,他立刻欣然從命,迅速離開。
木格門關上了。門裏的人怔了片刻,呆呆望著手上的絢麗衣物。
而門外的人也沒有立刻離去。他佇立在安靜的長廊上。南風過處,他的衣帶翩然翻飛。此刻的雁靳辰草莽氣盡去,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皇室貴公子了。
門裏門外,都一樣安靜,也都彷佛有種難言的激蕩,在慢慢擴大——
老王爺的病情,在柳綠霏的悉心診斷照料之下,居然也開始有了些許好轉。看在柳綠霏的眼中,真是欣慰。
她並不認識老王爺,對他沒有好惡,當然不似雁靳說的喜歡老王爺,但也不討厭他。在她的眼中,他不過是又一個重症患者,她既然插手了,就要盡力醫治,如此而已。
但是除了她以外,眾人的反應卻都不一致,相當微妙。
走進王爺府,她總是覺得有股莫名的別扭感。不隻是因為主人風燭殘年的緣故,而是,整個府邸雖然富麗堂皇,卻處處都鬼影幢幢,眼角老是掃到有人晃過,卻從來沒有人會主動來招呼。
也許不能怪他們。主子病重,心裏擔憂也是有的。不過,那種惶惶不可終日,仿佛天快塌了的氣氛,又是怎麼回事?就算有了些許好轉,也不見他們有欣慰或高興的模樣。
其中,應該參雜了些對年輕女大夫的不信任吧。
轉過長廊,來到後院的躊院。在她的堅持下,老王爺被移到陽光充足的南院居住。每日辰時一過,必定把細竹簾子打起,讓初夏徐徐清風,溫暖日照能驅逐久病臥床的黴味。
一開始王爺府裏誰也不同意,但雁靳辰一句精簡的“大夫說什麼就是什麼”,讓他們敢怒不敢言。畢竟現下老王爺多半時間在昏睡,府裏拿主意的自然是小王爺了。
也幸好大夫的堅持有了明顯的助益,要不然,柳綠霏處境還要更艱難。雖然嘴上不說,但她心裏也是暗暗感激著雁靳辰的。如果不是他明白表示對她全麵信任,有什麼要求也一定幫她達成,她的醫術可能無法施展。診症治病,最怕遇到不合作的病人跟家屬
她習慣性地先踏進側廳,準備去揀點今日需用的藥材。套間後頭的棧物間已經改成了小小的藥間,跨院裏的池塘也改成了洗藥池方便她使用。平時都挺安靜的,因為怕驚擾老王爺休養;但今天柳綠霏才進去,就聽見一個低沉的咆哮聲傳來。
她吃了一驚。那吼聲仿佛受傷野獸的悲鳴,讓她的心猛然一跳,加緊腳步往藥間而去。
藥間不大,烹藥的爐子已經準備好了,柴薪堆在一邊。旁邊一個小廝正全身發抖,嚇得不敢動彈。不過除此之外,他看起來還挺正常的,顯然剛剛的怒吼不是出自於他。
而雁靳辰正靠坐在旁邊的高凳上,背倚著牆,黝黑的俊臉上,有豆大的汗珠正滾落。他抬眼狠狠望她,眼神凶惡至極,那一刻,柳綠霏還以為自己真的看見了一頭受傷的猛獸!
可不是受傷了,他的肩頭不家半截箭身,暗紅的血染透了他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