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完全沒收獲……我可從來沒吃過那麼好的糖球子,這裏的賭坊也很大,大家都很敢下注……不過還是家裏好……回去了以後咱們閉門謝客,好好補補……你也補……我也……”
落竹低下頭,這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還是伴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一起,睡了。
接下來幾日,也不知懷王是真的對他寒了心不在意了,還是量他也折騰不出什麼,落竹主仆雖然還在主屋住著,卻好像隱形人一般。府中上下各行其是,完全不管他們。阿碧去廚房取飯煎藥,也見不著人。廚娘好心,倒也沒克扣他們飯食,隻是躲起來,不跟阿碧碰麵。
沒人給阿碧委屈受,阿碧就很知足。落竹的身體又養了三天,覺得自己完全好了,這才打算走。阿碧早就把包袱打好了,懷王給的東西一件沒帶,都扔下了。落竹覺得惡心,阿碧更加反胃。兩人商量著從後門走,見有人問,就說出去散心。結果事情出奇順利,走到門口才碰見個人,看到是他們主仆,頭一低,過去了。
落竹深感意外驚喜,頭一次覺得不受人待見是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倆人重獲自由,在山路上蹦蹦噠噠像兩隻撒歡的野……咳,總之,腳下不急,甚至有心情蹲地上看一朵小野花。落竹是如此計劃的,下了山,雇輛馬車,直奔京城。先找桃夭的店鋪藏起來,免得直接奔江南而去被懷王的人攆上。聯係上桃夭,這人肯定給自己都安排好了,自己就按他安排的,一路順順當當回胭脂榭。
京城這鬼地方,啊呸,一輩子也不來了。
又走了一段,卻忽聞嘈雜之聲。落竹沒往心裏去,畢竟附近有個村落,有人上山也不奇怪。隻是這聲音越來越近,且越聚越多,落竹停下腳步,不安道:“該不會懷王那邊已經知道,追過來了吧。”
阿碧心裏也沒底,拽著落竹的袖子說:“那咱們快走。”
兩人加快腳程,沒走出多遠,繞過兩棵高樹,竟然險些與人撞在一起。
“雲柯?”
看清是誰撞了自己,落竹不由叫出聲來。如此情景下再見雲柯,心情實在複雜,明知道不關這個人的事,可還是忍不住煩他。落竹還能繃著臉,卻不能要求阿碧態度友好。
“雲柯公子這麼急匆匆,是要去哪兒?”
雲柯單手撐地,勉強站起,慘然一笑道:“拜托了,待會兒有人問起,就說沒見過我。”
他站起來,便能看得清楚,右邊袖子被血浸透,小臂處一條刀痕。落竹嚇了一跳,脫口問道:“這是怎麼了!”
雲柯搖搖頭,說:“一言難盡,總之,有人想要殺我。”
後來落竹才知道,傅家婆媳的案子在懷王幹涉下,正往預定的方向進行著。魏明德本來還要保住黃維和,可懷王鋒芒太盛,非要與之相對,隻怕利少弊多。魏明德再不舍不忍,也隻能甩手不管。黃維和眼見靠山袖手旁觀,走投無路之際,興起了殺害雲柯的念頭。他本來派了兩幫人,一幫殺害雲柯,一幫殺害傅家婆媳。殺雲柯的失了手,卻沒想到,這日雲柯進山裏探望傅家婆媳並問詢案情,正看到傅家婆媳被殺。凶手把刀從傅家婆媳身體裏抽出來,轉過頭,砍向了雲柯。情急之下,雲銘替主子擋了致命一刀,雲柯逃走。
聽得嘈雜聲越來越近,落竹這回知道不是抓自己的了,可他心裏非但不輕鬆,反倒為雲柯擔心起來。雲柯血流得多,一張臉煞白,對落竹點點頭,轉過身想繼續跑。可他跑得完全不對,他應該盡快跑出山去,到山下村子雇一輛車往京城跑,或者幹脆上山……不,不能上山,隻怕還沒逃進懷王的宅子,他就已經跟追兵碰個正著。
阿碧顯然也發現了,下意識去拉落竹袖子。落竹本來的一點猶豫被他一拉之下,全部消弭。恩怨情仇都是小事,要是不告訴雲柯,就是把他往閻王爺那裏推了一把。
落竹信因果報應,他今兒個不救雲柯,難保明日不會有業果將在自己身上。
“雲柯!”落竹快跑兩步上前,抓著雲柯的胳膊道,“山裏路你不熟,跟我走!”
阿碧夾緊包袱,跟著主子快步行進。沒跑出多遠,落竹就覺出不妥了,雲柯這麼養尊處優,胳膊上挨了一刀,把他疼得半死,速度本來就受影響。再加上失血過多,落竹隻覺得拽都拽不快。
老這麼跑,隻怕很快就會被人攆上!
阿碧看出主子的擔憂,把手裏包袱緊緊摟了摟,道:“主子,你們快走吧,我不走了,留下給你們擋一擋!”
“你瘋了,刀劍無眼!”落竹焦頭爛額,既然已經決定幫雲柯一把,現在反悔就晚了。拖著個累贅雲柯就夠上火了,自己人還跟自己玩這套。
“我說真的,這樣根本跑不快,不如我留下來幫你擋擋。”阿碧道。
“擋個屁!拿命擋啊!”落竹吼,“別耽誤時間,快走!”
“主子你信我,我有本事擋下他們的,上回在湖州城,不就是我幫你擋掉追兵的?”阿碧一笑,“咱倆毫發無損!”
落竹想起湖州城一事,也知道阿碧在忽悠人這方麵很有天賦,三言兩語把追兵騙到反方向是手到擒來。但他不敢冒險,私心裏,他寧可扔下雲柯不管,卻不能扔下阿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