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柳樹抽芽了!”
暖春二月,柳樹抽出了嫩嫩的芽兒,如米粒般大小的芽兒裏,包裹著葉的雛形,隻等幾場春風吹過,那小小的芽兒裏,便舒展出如剪裁般的葉兒來,含翠,如煙,似眉。
舊的物什總讓人想起遙遠的事兒,比如那年的柳枝輕拂中,鋪陳了十裏的紅妝。又比如,那比紅妝還耀眼鮮紅的一樹桃花。
算來,已經兩年了啊。
當年,她遞上她的手隨他上馬,原以為把一切說開了便能好聚好散,卻不想,陳君睿從來沒有想過再同她相商什麼,他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帶著她,山高水長一去千裏,不管她願不願意,隻要她在他的身邊。
她有無數種方法可以下馬而去,可是隻一句話便困住了她的手腳。他說,晚晚,若我不得圓滿,別人也休想圓滿。趙青禾和花蕊,我不介意讓他們一輩子不得相見。
她怔怔聽著響在耳邊的話,身後的人的同樣的氣息,隻是那話不再是輕聲呢語,而是若十月的寒雪,冰凍著她的周身,她的心,凝成一座看不見的監牢禁錮著她,不得動彈分毫。
在這座冰冷的監牢中,她靜靜看著他浴血奮戰,看著他宮中權謀,看著他一步一步踏上金殿,找回了自己的位置,也看著他娶了別人為妻。
“娘娘,看!柳樹抽芽兒了。”春草折了一枝柳枝,衝穆晚晚擺著手。
鵝黃的春衫,明麗的少女,暖風拂麵,萌芽的細細的柳樹枝條輕擺動,攪碎了一池碧水。
穆晚晚笑笑,便往水邊走了來。
兩年的宮中生活讓如霜變得更加沉穩,她用眼風掃了一下春草,示意她不得如此輕浮。
穆晚晚輕拍了拍如霜的手,笑道:“隨她去吧,總歸這裏不過你我三人,不必拘泥這些規矩。”
如霜低頭答道:“貴妃娘娘雖待我等寬厚,但規矩還是不能廢的。若被別人瞧了去,恐又徒增是非。娘娘您太縱容春草了……”
“無妨,這春暉園隻你我三人,是空寂了些,有她活潑好動,倒生動不少,由她去吧。”
“娘娘……”
如霜還待說什麼,春草已經提著裙擺,手中拿著折下的楊柳枝走了過來,先向穆晚晚福了一禮,便轉臉佯怒,把細細的楊柳枝敲在如霜的手臂上:“不用聽,你肯定又在娘娘麵前說我壞話了。娘娘才不會聽你的讒言呢,你盡早死了這份心吧!”
春草和如霜兒時便相識,一起被賣,一起經曆種種,二人情同姐妹。如霜的那番言辭也並非背後嚼舌根,她並非那樣的人。即使當著春草在的時候,如霜也說過諸如此類的話。此番勸慰之言,固然先是為娘娘思慮周全,也有為春草考慮的因素。深宮之地,若春草這般灑脫肆意,難免不惹上什麼是非,若被有心人瞧見,隨便羅織個罪名便是大罪。
如今這春暉園雖然隻有她們三人,但偶爾還有送物什的太監宮女行走其間,還是謹慎些的好。
春草當然也知道如霜的這番苦心,隻是天性使然,往往前頭剛答應了定謹慎行事,卻也轉眼便忘。
水邊打著一個蓮石礅,穆晚晚在石墩上坐下。如霜早已貼心把一個雲錦坐墊鋪了上去。
穆晚晚坐定,春草如霜便退後十來步,遠遠站定。穆晚晚有飯後出來散步的習慣,春暉園極大,信步走到哪裏便隨喜歇在哪裏,有時一坐便是大半天。穆晚晚獨坐的這時間,是不喜人打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