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有這樣的感覺,從將領,到士兵。

除非鄭飛彤自己不想活了。

否則,誰也沒辦法殺了他。

取血祭奠。

人頭上供。

鄭飛彤明明看上去挺斯文的。

手法卻江湖血腥得讓裘致遠都有些受用不起。

一炷香,在鄭飛彤手上還是那樣直直定定地,燃著一線細煙直衝房梁,插到棺前香爐裏之後,就開始飄渺散亂,繞得所有人都開始恍惚起來。

夜深人靜,鄭飛彤很堅持地獨自守靈。

在消失了六天六夜之後,在裘致遠要下葬的前一天晚上,用沉默驅趕了所有的人,坐在棺木旁邊,不吃不喝,一雙凹陷下去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就那樣默默地看著燃起的香,什麼動作也沒有,獨自守靈。

頭七,是大出喪的日期。

直到起靈,也沒有人看見守了一夜的鄭飛彤到底去了哪裏。

關清硯和秦旭麵色淡然,低層的軍官和士兵當然覺得:假出喪麼,到這個地步也已經夠能表演的了;高級的幾個軍官當然有些不夠理解,尤其是對於鄭飛彤,在自家主子的“假死”活生生變成“真亡”之後,竟然連最後一程都沒有勇氣來送,哀戚之下,難免捏著裘致遠留下的遺令雄心萬丈。

再沒有什麼東西,比用一場轟轟烈烈的勝利來祭奠裘致遠更好的。

大炮聲轟響起來的時候,公國軍隊潰退,囚島上隻留下了裘致遠那個孤零零的墳還冒著一絲人體的氣息。

鄭飛彤躺在黑暗的棺材裏,眼睛裏終於開始不那麼幹澀,可溼潤起來的眼睛,卻像是出血一樣,痛徹心扉地如同刀剜。。

周圍全部都是硬的,除了棺木,還有裘致遠的腳。

陪葬的,除了一把槍,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武器,手雷、子彈、軍刺,裘致遠喜歡的都有,備得足足的,冰冷無比,也堅硬無比,沒有任何暖氣。

炮聲逐漸推進,炸響在棺木的上方。

鄭飛彤隻覺得自己被放進了地震的震中位置,渾身震抖,棺木蓋板也裂了一條縫,臨時弄來的棺材,怎麼說也有些草草,即使沒有炮,也扛不住幾年。

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泥灰,鄭飛彤嚐試著爬到裘致遠的臉那頭,手指剛剛摸上那張蓋了布的臉,一聲低笑就讓鄭飛彤崩潰了。。

“你連我死了都不放過?”裘致遠這樣笑道。

鄭飛彤也不知道是該恐慌,還是該興奮,還是該怨該怒該悲傷,總之,那一刻,鄭飛彤再也撐不住,帶著委屈,帶著恐慌,帶著許許多多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情緒,撲到裘致遠肩上,不帶任何壓抑地哭了。。

“好了,我們自由了。”裘致遠抬起手,摸了摸鄭飛彤的後腦勺,甚至還安撫似的在他頭頂親了一下,“要哭,等我們出去了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