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是不是手打疼了?”(1 / 2)

明明也隻離開了幾天,再回到冷宮時,卻好像恍如隔世般。 蘇皇後是真心覺得在這裏的日子還算清靜,可不管是德懿帝還是惠如公公,甚至是皇宮的其他人都認為她待在冷宮隻是為了跟德懿帝賭氣。 雖然是她先破冰,先和德懿帝低頭和好,旁人卻也隻認為是她賭贏了。 畢竟也沒幾個人能與帝王較勁。 這口氣也終究咽了下去。 皇後冷冷地勾起嘴角,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這口氣她咽不下去,哪怕碧落黃泉,她也記得她的小公主瀕死前那青紫的小臉蛋,還有哭喊著叫母後最後連一絲力氣都沒有隻能無助地張著嘴的模樣…… 起初她連做夢都是噩夢連連,半夜驚醒,而德懿帝卻溫香暖玉在懷,企圖避過這些內疚和虧欠,貪圖一個高枕無憂。 這世上沒有這麼好的事。 …… 即便已經是讓德懿帝不必跟來,等蘇皇後出來時他也等在大門口,正有些忐忑地望著裏麵的方向,似乎是怕她真的一去不回。 蘇皇後站在門口回頭看,這裏她已經住了這麼些年,自然也是有些感情,日後這般清淨的日子便一去不複返,若是沒有別的波折,興許以後不會再回來。 冷宮原本就是一個『潮』冷的小院子,破敗不堪,她離開時卻看上去還些人氣,屋中打掃得很幹淨,連一絲灰塵都不曾有。 正屋中還擺著一張畫,巨大的篇幅上畫著蘇皇後所有在意的人事物,直至上個月才停筆,墨跡幹涸之後疊起來能裝滿一整箱—— 她在冷宮無聊至極,便是練字塗畫,畫她早夭的小公主,畫她死去的大女兒,畫她沉悶但良善的阿祁,還畫她早已去世的爹爹娘親…… 以及,那個十多年未曾見麵的兄長。 蘇皇後垂了眼眸,心中無限悵惘和感慨,皆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在她身後化作虛妄。 德懿帝見她遲遲不走,站在台階上流連忘返地看著冷宮的方向,登時心中一跳,略微有些焦躁起來。 他忙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蘇蘇都收拾好了?” 蘇皇後這才回頭看向他,“皇上。” 德懿帝看著她垂眸溫柔的模樣,緩緩吐出一口氣,心中升出一絲欣喜,“此後,我們再也不回這地方。” “……好。” …… 德懿帝當真是失而複得了一件寶貝。 整個皇宮都能感受到皇帝周身彌漫的溫和與寬容,還有那經久不散的喜氣,無論是在宮中偶爾遇上,還是在朝中與群臣商議要事時,那渾身的氣場變化都是顯而易見的—— 這十餘年來他們都未曾見德懿帝這般龍顏大悅過。 蘇皇後本是要回自己的鳳隋宮,德懿帝不讓,好說歹說將她留在乾坤殿,日夜與她相對,恨不得一天十二時辰都將她拴在自己身上。 這事自然是傳遍了整個皇宮,蘇妃將自己關了三天三夜,期間沒進一粒米,一瞬便憔悴許多,隻是沒等來德懿帝的一句問候。 ——甚至連自己兒子都未曾來看過她一眼。 蘇妃又感受到那種被排擠的淒楚,從小便是這般,隻要有蘇皇後在,她就別想得到旁人的愛和關注。 不是要待在冷宮麼?為何還要出來?為何還要出來與她爭? 蘇妃側躺在榻上,隻因昨夜衝了冷水,如今一激動便會咳嗽,臉『色』蒼白如鬼,淒楚非常,“皇上……” 她低低地呢喃著,心中一片酸楚。 一旁的婢女連忙走到她身邊幫她拍著背,心疼地道:“娘娘千萬莫心急,若是心急,這病愈發難好,皇上不來看您就算了……宸王殿下竟也沒來看上一眼,娘娘怎麼說也是殿下的親娘,怎麼連親娘的死活都不管了……” “閉嘴!”蘇妃臉『色』一變,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處,一巴掌打在婢女臉上,蒼白的嘴唇顫抖著,“這裏有你一個賤婢說話的份?宸王就是再如何,他也是個王爺,輪得到你一個賤婢置喙?” 婢女心一慌,連忙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蘇妃又劇烈地咳了幾聲,剛要轉過身去,忽而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隨即是尖聲尖氣的通傳聲—— “皇後娘娘到!” 蘇妃臉『色』一愣,慌『亂』間連忙起身,讓跪在地上的婢女為自己更衣,“快扶本宮起來!” 她這副淒涼的模樣可以讓德懿帝瞧見、可以讓任何人瞧見,但就是不能被蘇皇後瞧見。 她祈求位高之人的垂憐,卻唯獨不想要蘇皇後的蔑視。 蘇妃匆匆整理好自己,忙迎了出去,還未看清楚來人便直接跪在了蘇皇後身前,“姐姐……” 蘇皇後停住腳步,望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人,麵無表情地越過她,在一旁位置上坐下。 她沒有讓她起身,蘇妃自然不能擅自動作,隻能低著頭看著麵前一道倩影緩緩越過她,眼底湧起一片不甘和怨憤,但也隻是一瞬間,隨即便成了漫溢的委屈。 “姐姐是來看妹妹的麼?” “妹妹知道,到了最後,最關心妹妹的人也就隻有姐姐……” 蘇妃忍不住啜泣兩聲,“姐姐待妹妹這般寬容善良,妹妹著實無顏再見姐姐。” 蘇皇後臉上毫無波動,看著她嬌啼落淚,從前還會覺得憋悶氣惱,明明是她占了大便宜,明明是她做出傷害旁人的事情,卻總是表現出一副被迫無辜的模樣,總是會忍不住在她麵前失了風度儀態,忍不住責問怒罵她。 可如今卻像是在看猴戲一般冷漠。 在意的時候,她的一舉一動都能傷到她,不在意時,她的所作所為也隻是醜態百出。 思及此,蘇皇後淡淡笑了,“蘇妃妹妹這話說得可憐,可是在抱怨皇上不曾來看過你?放心,本宮會轉告皇上,讓皇上過來好好安撫妹妹,盡量雨『露』均沾。” 蘇妃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抬眸有些詫異地看著麵前的女人。 她還是那般絕『色』美豔,即便歲月未曾饒過她,卻也對她溫柔至極,恍然間仿佛還是從前那個一笑傾城的蘇皇後,才華精絕的蘇皇後。 可又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是她,又不是她。 …… 煙樓,裴清綺站在蘇允承麵前,用了很長時間才讓理智歸位,深呼吸了幾口氣,握緊拳頭看向一旁的姆媽,“先讓姐妹們回去罷,我和王爺有話要說。” 於是那些看戲的姑娘們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姆媽見情況不對,也隻能先行離開,臨走前有些擔憂地道:“清綺,若是出事便嚷一聲。” 她說這話時倒是沒有避諱蘇允承,蘇允承掀眸看她一眼,眸中更加晦澀。 前世,除了裴清綺身邊那個小丫頭春枝,她與煙樓其他姑娘關係並不如何,與姆媽也隻是關係泛泛,從何時起突然變得這般感情甚篤了? 蘇允承恍然發覺這一世有許多和上一世不一樣的地方,隻是當時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從未覺得這些細小的變化會對他們二人產生何種影響。 如今再看,似乎是從摘花日那天就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 突然開始咄咄『逼』人的蘇寒祁、對他不耐厭煩的裴清綺、以及那心中總是若隱若現的不安…… 原來她也是重生而來。 蘇允承臉『色』蒼白,不知過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著道:“歲歲……” 他想說一聲“對不起”,卻在看到麵前女人厭煩警惕的神情時悉數卡在喉中。 大門已經關上,隻有窗柩透進光線,不甚亮堂。 空曠的廳堂隻有他們二人相對而立,分明隔著不遠的距離,卻仿若銀河相隔。 氤氳的光線讓他看不清裴清綺的神情,那一刻仿佛在夢境中,一醒來麵前的女人便會如同夢境般褪『色』。 那一瞬的心慌讓蘇允承無暇再顧忌其他,“歲歲。” 他上前一步,急於想抓住麵前的女人,卻在他接近那一瞬間,裴清綺冷眼看著他,毫不猶豫地抬手打了他一個巴掌—— “啪!” 響聲清脆。 她用了十成的力道,掌心紅了一片,還有些麻木的刺痛,渾身都輕顫著,滿是怒火的雙眸瞪著麵前的男人,“蘇允承……” 裴清綺壓低聲音,像隻受傷的小獸在低低怒吼,打完巴掌的手垂在身旁,也在隱隱顫抖,聲音沙啞如同含著粗礪,“你是蘇允承?” 明明已經很明顯,可她卻還想確認一遍。 “歲歲,我……” “啪——” 又是一巴掌打過來,男人頭側到一邊,看著室外透進來的昏暗光線,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已經不用他回答,裴清綺便知道了答案。 她閉了閉眼睛,不斷顫抖的眼睫泄漏了她的情緒,“你是何時回來的?” 蘇允承沒有反應,雙手無力地握成拳,又緩緩鬆開。 裴清綺笑了一聲,眼中滿是諷刺,“我猜猜,是摘花會那日?你突然像變了個人,即便是前世,你也未曾這般主動過……” 高高在上的宸王,哪怕被貶為庶民也未曾低下他高貴的頭顱,三番四次在她麵前放下臉麵,她應當早就察覺到的…… 蘇允承眉宇沉重,低著頭不敢看她,隻輕輕走到她麵前牽起她的手,看著她的掌心微微蹙眉,“疼嗎?” 他抬起她的手背貼在自己臉側,眸中隻有對她的心疼和不舍,“方才那樣用力,是不是手打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