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重,韶光擦拭手中長劍,望著遠方一輪弦月,月光似流水溫柔的灑落下來。
“不知道阿行此時在做什麼,是不是同我一般在看著月亮,”仿佛喃喃自語:“不知道他那裏的月亮是不是同我看到的一樣。”
微風習習,樹影重重,山坡不遠處燈火闌珊,炊煙嫋嫋,若不是刮來的風攜著細微的血腥味,她恐怕都會短暫的忘記這裏是戰場。
是列襄與大夏的戰場。
而她剛剛拭完手中長劍血跡,難得的喘息時間,連身上的傷似乎都因為這難得的喘息時間變得不那般痛了。
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她舉劍迅速轉身,劍尖穩穩停在那人的脖頸上,那人穿著一身被血汙得看不出顏色的衣裳,臉上卻笑嘻嘻的。
“阿寧姐姐,可以吃飯了,顧將軍讓我來叫你。”
韶光慢條斯理的收回劍:“你走路怎麼輕飄飄的?”
月色流轉,照出那人的容貌,是個清秀的少年,少年笑眯眯的:“我想嚇你一下啊。”
韶光白了少年一眼,將長劍收好:“無聊。”
少年卻笑得更開懷了:“阿寧姐姐,你怎麼總是老氣橫秋的。”
不待韶光回話又問道:“你每日來這山坡上看月亮不膩嗎?”
韶光已經開始下山,山坡崎嶇,他們卻走得四平八穩,少年踢著一塊碎石:“阿寧姐姐,你是不是又在想君上了。”
“君上此時約莫在討論戰事呢,不是討論戰事就是在看軍報,才沒有閑工夫看月亮呢。”
韶光腳步不停,一旁風聲越發喧嘩:“阿青,你的話越來越多了。”
名叫阿青的少年小跑著跟上她:“阿寧姐姐,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去啊,回列襄。”
“等到戰爭勝利,”韶光突然停下腳步,看著他:“等到君上打贏這場戰爭,我們就能回去了。”
阿青撇撇嘴:“明明是等著你打贏,九州誰不知道君上打贏勝仗的法寶就是你啊。”
“等阿寧姐姐你回去了,君上肯定會娶你,到時候你就是君後了,你當了君後可不要忘了我啊,我要天天賴在你那裏吃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喝最好的美酒。”
阿青臉上帶著肆意的笑:“要吃到肚子都撐不下去。”
韶光瞧著阿青,月色溫柔落在他們頭頂,她說:“會的,到時候讓你吃個飽。”
真好啊。
……
真好啊。
又是夢。
韶光醒來的時候外麵天色微亮,魚肚白的天邊日頭正緩緩升起,仿佛暈開一片金色的湖水。
她捏著額角,發絲微亂,燭火將要燃盡,雕花的窗欞遮住了大片日光,隻漏了一絲絲光線進來,意遲殿內幽暗得很。
許久許久未曾夢到阿青了,也許久未曾夢到那般平和的夢境了,果真是越回到老地方,越會記起從前一些不想記起的事。
不知阿青在那裏過得好不好,那裏有沒有人對他好。
頭有些痛,韶光拿起一旁的酒灌了一口,是果酒,清涼流入肺腑,似喝了一口白開水一般寡淡。
她思緒蔓延的發了會呆,又想起今日要去參加辜慎行為她舉辦的洗塵宴,她揉了揉腦袋往床上一躺,眯著眼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太陽整個探出了頭,金色的日光灑滿整座王宮,慢慢炎熱起來,宮道上侍女整齊有序的搬運著物件。
啟晨台上早早擺好了位置,樹影婆娑,遮住了大片日光,難得涼爽,偶有蟬鳴,在安靜的王宮額外清晰。
韶光用了早飯百無聊賴的逛到了清潭前,淺淺的潭水倒影著她的臉,她伸出手打亂平靜的水麵,蕩起一圈圈漣漪。
一旁的侍女見她冷冷淡淡的模樣,以為她是覺得悶了,開口詢問:“使者可是覺得悶了?”
韶光想說不悶,話到嘴邊她卻突然改口道:“是有點。”
那侍女溫婉一笑,恭敬提議道:“離開宴時間還長,使者若覺得悶了,可去觀星台瞧瞧,那裏是王宮最高的地方,站在那裏可看遍整個王宮。”
韶光懶散道:“也好,那你便帶我去瞧瞧。”
侍女恭敬行禮:“使者請隨我來。”
繞過重重宮偉,韶光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到了觀星台。
“使者可安心在此看會風景,奴婢就不打擾使者,先退下了,半個時辰後奴婢再來領使者去赴宴。”
韶光漫不經心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