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喂你嗎?”熱氣吹過了水墨的耳垂,她下意識地偏了頭,接過水壺低頭說了句:“謝謝!”說完她小口無聲地喝了起來。謝之寒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水墨,她現在穿著一件有些寬大的衣衫,那是顧邊城順手敲昏了一個高句麗士兵,從他身上扒下來的。以前雖然覺得水墨行為有些女氣,長得也太過清秀,不過那明顯的結嗉實在騙過了所有人,甚至包括心存懷疑的自己,或許除了一個人外……謝之寒不自禁地掃了一眼正凝神觀察的顧邊城,有點不甘心的感覺,但一想到他手臂上的紅斑,又忍不住好笑,知道的滋味不好受啊。
水墨今天一整日都在生死邊緣徘徊,沒吃沒喝,精神高度緊張,被逼沐浴時,她光顧防備老耳,也忘了喝幾口洗澡水解解渴。這會兒總算逃出生天,錫壺裏的水很快喝了個精光,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還要嗎?”謝之寒微笑著問。從未見他對自己這麼“溫柔”,水墨眼中帶了兩分戒備,極恭敬地說:“不用了,多謝大人。”
“哼,你做男人時,膽子倒挺大,現在變成了女人,怎麼倒畏縮起來,”謝之寒微諷道。他將水壺接了過去,淩空往自己嘴裏又倒了倒,兩滴水珠兒跌在了他唇上,謝之寒抿了抿嘴唇。水墨這才發現他的嘴唇也已幹燥起皮,知道自己喝光了他的水,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對於他的冷嘲熱諷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隻不過女人身份終於被揭穿,水墨有些惶然,不知道顧邊城和謝之寒會怎麼處理自己,是趕走呢,還是……她忍不住看向顧邊城,眼光卻和王佐對了個正著,他正咧著嘴笑。這會兒看著高句麗人倉皇退逃,士兵們都心情大好。
驃騎軍上下都知道水墨的詭異脈象,譚神醫都說了這小子時陰時陽,再加上方才看到水墨女子模樣的隻有顧邊城和謝之寒,等跟他人會和時,水墨早就穿上了顧邊城給她扒來的衣衫,因此王佐等人隻以為謝之寒又在打趣水墨,反正謝大人就是喜歡“戲耍”水墨,眾人皆知。“謝大人,咋水墨一變女的,您就對他這麼好,兄弟們也都渴著呢。”王佐小聲調侃道。
謝之寒任憑他們誤會,隻懶洋洋地笑說:“你就是變成女的,我也不想對你好,一臉的胡子倒盡老子胃口……”驃騎士兵們頓時竊笑起來,顧邊城恍若未聞,隻是眼角紋路略深。謝之寒說完,用靴子尖捅捅水墨,正想開口說話,就聽顧邊城沉聲說:“阿起,情況不對!”他話音未落,謝之寒笑容一收,如獵豹般揉身而起,眨眼間已伏在了顧邊城身邊仔細觀察。士兵們再沒說笑的心思,武器出鞘,悄然無聲地做好了戰鬥準備,水墨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向外看去。
果然,原本雖然慌亂,但仍有秩序撤退的高句麗士兵出現了混亂,西北角火光突起,喊殺聲愈來愈響。顧邊城和謝之寒麵麵相覷,劉都督不可能從那個方向殺過來,那會是誰……“你們看!”王佐邊喊邊用手指向某處,水墨順勢眯眼看去,火光中一麵旗幟忽現,上麵書寫著鬥大的“燕”字……
朱顏改(一)
“唔!”老耳悶哼了一聲,幹枯的麵皮輕微抽搐了兩下。正在幫他包紮的軍醫下意識想開口安慰,一抬頭卻跟老耳的目光撞個正著,渾濁的眼珠裏有著掩蓋不住的寒冷和憎恨,這讓他不自禁地哆嗦了兩下,手下動作自然就重了些。雖然光線不佳,但還是看的到鮮血立刻就滲出了布帛,軍醫頓時心慌不已。但老耳這次反倒沒有出聲,軍醫隻能忐忑著加快速度,將老耳的斷腕包好,然後低聲說:“大人,因為偷襲,止血和止痛的藥粉所剩無幾,請您忍耐,等到……”話說一半,軍醫突然閉上了嘴,表情帶了幾分後悔,跟著匆匆說了句,“請您小心行動,不要再碰觸傷口,小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