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多遠,便見幾個內侍抬著一具白布包裹的屍體從前殿走出,水墨站住避讓一邊。眼瞧著那血色滲透了白布,而布中之人,半個小時前還如花般含羞帶笑地問:“水主事,你能不能再幫奴寫一封信?”水墨以為自己已見慣生死,但她隻要看著那白布,仿佛就能看見初夏不能合上的雙眼。
周圍的宮女們大都白了臉,有兩個年輕的想要哭泣又不敢,隻能轉身死死捂住嘴巴。玉燕扶著殿門目送,見眾人哀戚,歎息一聲:“初夏是為了陛下而死,雖死猶榮。她的家人也會因此受到封賞,衣食無憂,甚至可以脫離賤籍,入學做官,你們替她高興才是。”宮女們低低應是,隨即散去。
玉燕回身想要去尋顧傾城,卻無意間和水墨眼神對上,她一怔,再想看仔細,水墨已轉身離去。玉燕細眉微蹙離去,一路尋思著水墨的眼光,那是悲哀,還是厭惡,或是憎恨……水墨大步走回自己獨居之所,雖然心中情緒翻攪,但仍記得檢查是否有人進入過,還好,那片紙屑還夾在原處。水墨仔細地鎖好門,這才放鬆下來,背靠著門滑坐地上安靜了半晌,才覺得心中好過一些。
勉強起身,脫去外衣,又習慣性地四處看看,側耳傾聽,外頭毫無動靜,水墨這才解開了內衣,把改良背心脫下暫且扔在床底下以防被人看到。她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雖然她不是波霸,但每日束胸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呼吸不暢是小事,因為血液不流通帶來的疼痛才是最讓人難忍。水墨每次開閘放風時都在感慨,若真有花木蘭其人,她是怎麼挺過那十二年的?自己才區區半年,已經難以忍耐。
水墨嘀咕著將軟布在水中浸濕,擦拭著身上的汗跡。遇險的次數過多,水墨養成了一個自覺可悲的好習慣,不論做什麼,都不會徹底脫光自己,也不會脫鞋,隨時準備逃命,就是擦洗起來比較麻煩。微涼的布帛接觸皮膚帶來陣陣舒爽,水墨呻[yín]出聲,為了讓自己不要再想初夏,地開始強迫自己邊哼歌邊清潔。
“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的另一半;我停在你眼裏,你駐在我心裏,就算死亡也不能讓我們分離……”水墨哼唱到一半,忽然停頓,手中溼潤的軟布當做皮鞭,毫不猶豫地向後方抽打過去。
掄空的風聲讓水墨暗叫不好,她順勢矮身前撲,想要抄起矮凳充當武器。可動作還未舒展,她腰臀上已挨了重重一腳,人被踢飛出去,一頭撞上了床榻邊緣,眼前金星亂閃。不等水墨動作,偷襲之人抓住水墨長發用力一拽,水墨痛呼出聲,迅速被他用手捂住,頭皮疼得仿佛就要被扯掉。
一股熱氣從耳後吹來,和皇後有一拚的冰冷聲音低喃:“我們又見麵了!”
第十章 真相(一)
“水主事?水主事?水主事?!”“啪啪啪!”呼喊聲、拍門聲交織在—起,吵得水墨心煩意亂,她眼也沒睜地吼道:“什麼事?”外麵的人被她這一嗓子嚇了一跳,過了會兒才有人說道:“公主殿下前來,逍遙王和神將大人也在門外,因夜不得擅入,娘娘命你前去伺候!”
顧邊城?謝之寒?這兩個名字讓水墨瞬間清醒過來,她睜開眼想要跳起身來,不想一腦袋就撞上了臉盆架子,嘩啦一聲。門外兩個小內侍麵麵相覷,一個試探地叫了聲:“主事?”“我就來,你們稍待!”屋裏的水墨大聲回答。
水墨入官這段時間和善得如同泥捏,但終究是血戰沙場而歸之人,內侍們身有殘缺畢竟還是男人,對於強大的“同性”有著本能的畏懼,就算狗熊衝你笑它還是狗熊啊!聽著水墨口氣不佳,小內侍們不敢多言,老實站著,根本不知道屋內的水墨正緊如弓弦地擺出一個防衛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