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含走到桌前坐下,慢吞吞地打開妝匣,取出銅鏡。盡管鏡麵磨得發亮,但映出的人影還是模糊。阿含卸掉釵環,鬆開發髻,黑亮的長發如瀑般散滿肩頭。猶豫了半響,她從脖子上拉出根紅繩,上麵係著一塊好似玻璃般發亮的東西,緩緩舉到眼前,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登時出現。

誰也不知道,元愛將手鏈還給了水墨,因這麵清澈如水的小鏡太過喜愛,她偷偷藏了起來。

一滴淚水突兀落下,元愛低喃道:“阿墨……”

欲謀害皇帝的罪名誰也承擔不起,水墨冷眼旁觀,心想就算找不出正主,也必然會有個替死鬼吧。果不其然,不出三日,一個已在宮中近三十年的老宦官被人發現服毒自盡,可讓眾人驚慌的是,他身上竟然發現了河間王的麒麟標誌。這個名字成為宮中乃至朝廷的禁忌幾乎和皇帝的年紀一樣,他出生那年,河間王反叛失敗,自殺身亡,他和先帝乃一母同胞。

水墨對於這個河間、田間的王爺不感興趣,但因為他,宮中莫名其妙地又少了一批人。昨日還同桌而食,今日就不見蹤影,沒有人敢提敢問。不知是不是因為河間王這個禁忌,皇帝中毒這件事很快被壓了下去,最起碼表麵如此。水墨恨不能把自己變成烏龜,找個暗處脖子一縮,不吃不喝直到顧邊城來接她出宮。可今日,玉燕偏偏命她去探望赫蘭圖雅…。。

“水墨,這個很好吃,你幫我謝謝傾城姐姐。”圖雅津津有昧地品嚐著顧傾城送來的精致點心。水墨恭敬道:“娘娘喜歡就好!”“哧,”圖雅輕笑一聲,“你這副樣子和那日在帳中痛打紮迪力時完全是兩個人嘛。”

這個異族的名字水墨毫無印象,她隻淡淡一笑,不會改變的恐怕隻有死人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飄入鼻端,清新冷冽,水墨忍不住嗅了嗅。圖雅正要開口,一個侍女匆匆而入,“娘娘,皇後派人來探望你了。”水墨情不自禁地就站了起來,本來對皇後的強勢有些不喜的圖雅看見水墨一臉晦氣,反倒笑了,悄聲道:“你去後麵躲躲吧,我還有話要問你呢。阿含,你帶她去。”

“是!”水墨毫不遲疑地抱拳轉身離開。寢殿後麵是花園,雖然不大,但小橋流水,湖石亭台,一樣不缺,說不上名來的姹紫嫣紅點綴其中,讓人眼前一亮。從前水墨對於宮殿的概念都來自於故宮,覺得皇宮都應該是氣勢磅礴的,可緋都的皇宮卻帶有江南風格,又依山勢而建,勝在巧思。

水墨和阿含一前一後,皆默不做聲。阿含邊走邊采了些花朵,直到花園深處,她突然坐了下來。此處甚是隱蔽,隻有一條小路相通,隨時可以監視來人。水墨也不客氣,跟著坐在了她對麵,卻不看她。“你生氣了?”元愛突然開口。“你承認了?”水墨不答反問。元愛歎息一聲,“阿墨,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水墨近乎怒吼,粗喘了一下,強行壓低聲音問道,“愛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原以為你爹就是為了找個炮灰才把我送上戰場,可你怎麼又會去了赫蘭,還是什麼天女,你又為什麼陪著赫蘭圖雅來緋都?你那黑心腸的爹呢?他在哪兒?他給我吃的什麼藥,若不是我誤打誤撞,以毒攻毒,這會兒已經嗝屁著涼了!”

元愛苦笑道:“阿墨,還是……對不起。”一時間兩人無話,水墨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力地靠回到柱子上,“真見鬼!”元愛上身不動,用精致的繡鞋輕輕碰觸水墨的官靴,眼中都是歉意。水墨長長地出了口氣,“反正我還沒死,不然做鬼也饒不了那死老……”想起對麵坐著的是死老頭的女兒,水墨勉強把咒罵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