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原比毋望大一歲,懂得自然也多些,再看行二爺,手足無措滿臉的愧色,便猜出了十之八九,也顧不得主仆之別了,一麵快速替毋望整理頭發,一麵忍淚斥道,“二爺還在這裏做什麼,叫人見了好看不成我勸二爺快走,姑娘這裏自有我們做奴才的伺候,晚了可是毀我們姑娘名聲的。”
慎行被翠屏一喝猛清醒過來,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翠屏又撿了散落在地上的東西,給毋望整了整衣領,又脫了自己的小衫擋住毋望的胳膊,攙了她疾走,無奈她主子腿像灌了鉛似的挪都挪不動,翠屏顫聲道,“姑娘快些罷,這會子都吃飯呢,園子裏人少,要是再慢些,萬一給人看見了了不得”
毋望昏沉沉勉強加快了步子,總算進了院子裏,人幾乎立刻便癱倒下來,屋裏人見了忙七手八腳將她扶進去,翠屏對那些小丫頭和婆子們道,“姑娘才剛染了些風寒,沒什麼大礙的,你們隻管出去吃飯罷,順手把門也帶上。”
幾人應了紛紛退出去,翠屏這才把蓋住她肩膀的衣裳拿下來,隻見整隻袖子豁得徹徹底底,嫩白如玉的一條手臂軟軟搭在榻沿上,毋望臉色頹唐,並無聲息,眼淚卻從眼角簌簌滑入鬢角裏。
玉華一看以為她姑娘為了她的事,到聚豐園裏去吃了大奶奶的虧,撲通跪下嚎啕大哭,直把自己罵了個底朝天,隻差掄自己大耳刮子。六兒是個大炮仗,一點就著的性子,見狀跳起來,擼了袖子就要往外衝,翠屏慌忙攔住她,因屋裏沒外人,就原原本本把事情說了一遍,幾個女孩兒聽了委屈,又想沒法子申冤,隻有啞巴吃黃連,遂圍在榻邊抱頭痛哭,哭了一會子張羅了熱水給毋望洗澡,扶她進木桶時她半個身子都僵了,幾個人又哭了一通。
玉華把撕碎的衣裳拿布包了小心收起來,囑咐道“千萬不好叫院子裏別的人知道,傳出去姑娘沒法子做人了。”又問毋望道,“二爺可還做了別的什麼?”
單是這樣還不夠麼毋望幾乎噎住了氣,咬著唇搖了搖頭,道,“六兒,咱們收拾好,明日便回朵邑罷。”
翠屏看她姑娘的慘狀心裏也酸楚,隻是細琢磨了又不太妥,便道,“姑娘先煞煞氣兒罷,明兒就走怕老太太那裏起疑,若細查必會查出由頭來,到時候不免沸沸揚揚大家不安生,還是過陣子再說罷。”
毋望聽了也思量,這會子就發作是不好,可如今憋了這一肚子的氣怎麼住得下去慎行雖不在銀鉤苑裏住,可每日太爺老太太那裏的晨昏定省總少不得碰頭,那時又怎麼樣呢,想來想去沒主意,拿巾子蓋在臉上,悶著再不說話了。
六兒哭道,“我原當二爺是好人,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竟做出這等事來,大家公子不過如此,不如回了老太太討個說法。”
毋望扯了巾子道,“你別聲張了,回了老太太大家沒臉,左不過把我指給慎行,還能怎麼樣”
玉華試探道,“其實二爺也是個好的,平日絕沒有半點逾越,和我們下人也極客氣,一味的隻知道讀書,旁的歪心思是沒有的,這回出了格,想是對姑娘愛極了,他又是個性情內斂的,好聽的話也不會說,又看姑娘對他無意,兩下裏夾攻,便做了糊塗事了……姑娘當真對她一點心思也沒有麼?倘或能夠,何不就答應了,老太太,太太們又疼你,將來總要許人的,外頭找去焉知能比得過二爺去,姑娘以為呢?”
毋望也知道這個理,無奈既有了裴臻,哪裏還容得下慎行,便徑直搖頭道,“我心裏……隻當他是哥哥。眼下雖成了這樣,我再怨他也不能把事張揚出去,這是為他好,也為我自己著想,往後各自錯開,不相往來也就是了。”
眾人皆不語,伺候她擦幹身子換了衣裳,又扶到榻上歪著,問傳不傳飯,隻說吃不下,倒頭就睡下了。幾個人不放心她一人待著,輪流吃了午飯,榻邊上也不敢離人,毋望睜開眼看了看玉華,慢慢道,“你的事兒大奶奶那裏也沒話說,你自己準備準備罷,從我這裏出門還是回了老子娘家裏,想好了同我說一聲,我也好置辦。”
玉華感激得哭出來,心道她自顧尚且不暇,卻還念著她的事,若不是為她往聚豐園走了一遭,又怎會遇上這麼倒黴的事,怪來怪去都怪自己,害得姑娘差點毀了名節,愈想愈自責,齉著鼻子道,“姑娘別為操心了,我的事值什麼,你好好歇著罷,旁的都不必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