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那男子出聲招呼,喚回貴媛安的注意。「考慮得如何?」
他說話的腔調有些與眾不同,因為,這男子並非禁國人。
貴媛安瞥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還是一樣,我在牡國跟你們談好的條件,不會變。」他直接用牡國的官話與這男人對話。「兵權我可以不要,但是民政我不會放手。誰知道,牡國人會不會把咱們的百姓視為二等賤民來治理。」
「侯爺果然是忠心耿耿的好官。」男子也用牡國官話回他。「連叛國的時候,也會為百姓著想。」
貴媛安當然聽得出這諷刺,但他隻是寒著臉不理。現在,是他要屈就。
原來,在他出任歸德上柱國特使時,牡國皇帝便看上他的能力與野心,認為他是最接近禁國權力核心的人,遂派人遊說他--篡位,奪權,然後,臣封於大牡國的麾下,讓禁國國土成為大牡的一塊治地。
本來,貴媛安是不在意這場交易的。他是個很傲的人,這禁國的核心再爛,他也有自信,用自己的力量去整頓、根治它。再說,臣服在這大國下,連基本的兵民之政都無法掌握,他這樣個性的人,怎可能甘心做個任人擺佈的傀儡?
然而,現在的情勢,不一樣了。他要為貴蔚擋下那吃人的洪流。而那洪流,很可能也會把他自己給吃掉。所以,他選擇了這條路--自己,當王,掌控一切。
最後,才會來到此地,見這個牡國皇帝派下的使者。
氣氛有些僵凝,那男子收起那副大國人民特有的自傲嘴臉,說:「事實上,在下今日造訪貴國,就是要告知侯爺,我大牡神聖寶慶皇帝,答應侯爺的條件。不但會提供您所需的一切援助,事成後,更會封您為禁奉外王,掌有禁國民政之權。」
「不得幹政。」貴媛安再補充。
「是,不得幹政。」男人答。
「有期限嗎?」貴媛安撫弄著扳指。
「一年為限。」男人說:「明年此刻,您定要坐上寶座,接受我國冊封。」
貴媛安冷冷地哼笑一聲。他最聽不得這人不斷強調他作傀儡的戲分。
「我明白了。」貴媛安起身要走。「幾日後,我會用印,作為給寶慶皇帝的回復,再送來給你。」
「您的選擇是對的,侯爺。」男人對著貴援安的背影說。
貴媛安停下。
「您近日闖下的大事,真是精彩。」男人笑得別具深意。「自己稱王,就可以為所欲為。要封誰為後,自個兒都可以決定。」
「不用你多說。」貴媛安俐落地回了他這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一生,他從未有這種感覺,將靈魂賣給吃人惡鬼的感覺。
※ ※ ※
回到府裡,已是戌時末。府裡一片寂靜。
侯府裡有三個大院落,一個是主母的多壽院,一個是夫妻同居的多子院,而另一個則是專屬貴媛安所有的多福院。那是他成親前的獨寢與書房所在。
自單胡事件後,貴媛安便不再與德清氏同房。他不顧主母阻止,硬將貴蔚帶進多福院,與他同住。而他不在府邸時,甚至加派護院,守住多福院的中門,不讓閒雜人等進入。另外他所派的婢女,也是他親自篩選過的。所以,府邸出現了很吊詭的現象--那多福院儼然是自成一戶。吃食、用品,都不讓府邸經手。
這防護,貴媛安做得滴水不漏,就是怕哪條毒蛇會趁隙潛人,傷害貴蔚。
今夜,貴媛安因為心煩,又因不易枕眠,使得頭疾復發。冉遺煙聞過數巡,仍無法催眠。即使如此,他還是喚來服侍貴蔚的婢女,細細地詳問貴蔚今日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