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藍光驟然亮起,外星人眨了眨眼睛,看著距他不到一尺的我。

在此情況下我是該繼續與他愣愣地對視,還是應該該若無其事地表示關心:“我是來看看你有沒有掀被子的,不要誤會嗬。”,或者以鼠竄般的速度直接抱頭鑽回被窩,順便鎖緊房門?老天,有沒有《既往交惡現在同居的男女交往指南》,能夠讓我在這種情形下優雅地全身而退?深夜鬼鬼祟祟摸到異性的床前,他不會以為我是那種喜歡偷窺的變態吧?

沒想到不是人家偷窺本尊的睡相,而是我偷窺人家的了……這全是誤會呀誤會。舌頭的反應明顯比我的大腦快,一句“你現在還沒睡?”迅速從靈巧的舌尖彈了出去——大概是我的腦子此刻比較缺氧吧。

“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他用無比平靜的聲音回應我,順便將我的問題拋給我,“你現在還沒睡?”

“上衛生間嘛。”我一邊說,一邊慢慢與他拉開距離,暗暗慶幸溫柔的黑暗包圍了我,不僅能掩蓋我的麵部表情,而且讓我能悄悄撤退。腳下測量著到房門的距離,一步,兩步……到了!我急速轉身,“啪!”,鼻子磕到門框,一陣尖銳的疼痛瞬時從鼻梁骨傳到額頭,痛得我立刻捂著鼻子蹲下來,眼淚開了閥門。

我應該先把臥室的燈打開的……都是為了省電……那家夥也有錯……我眼淚汪汪地想,感覺指間的液體溫熱而黏乎。

“你怎麼了?”蘇泠川問。我聽到他下沙發床的聲音,鞋子在地上踩過,接著就是一片刺眼的光明。

他在我的跟前蹲下`身,說:“把臉抬起來讓我看看。”

我哭喪著臉照做了。

“把手拿開。”

我放下手,淚眼中看見一片紅——流血了嗎?我的運氣這麼衰嗎?先是發燒,現在又是流鼻血。出門不順,在家也有血光之災。嗚嗚嗚,禍不單行……我正要哀歎自己的黴運,那冷酷的家夥又發話了:“發什麼呆?還不去用水洗洗?”

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在衛生間裏洗了臉和手,兩個鼻孔裏各塞一坨紙巾。與鏡子裏的憔悴女人對視,好像時光一下子倒退二十年,看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午後的陽光燦爛,蟬聲在碧綠的枝葉間鬧成一片,那個孩子玩耍時摔到地上,鼻子裏立刻鮮血亂淌,被媽媽拉到水龍頭下衝洗,聽到她的責怪:“亂跑什麼?看,出血了!看你還亂跑不!”眼淚還沒幹,又笑嘻嘻地跑出去。

時間過得這麼快啊,當初胖嘟嘟的小臉飛快地變成瘦削的尖臉,雙頰上的粉紅褪成蒼白,依然烏黑的眼珠下泛著一圈淡淡的青,發型倒是沒變,淩亂的劉海沒精打采地耷拉在額前——扮幼.齒還是勉強可以的。冰冷的水從臉上流下來,滴滴答答打在洗臉池裏。

很長時間以來,我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不回家也不聯係朋友,冷眼看漠然的陌生人,孤獨做自己的事,朝九晚五,把自己包裹得好好的。自以為已經能在這冷漠的都市裏遊刃有如,可是,現在,我卻懷疑起自己的生活方式。我還要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嗎?這樣的堅持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我撩起冷水不停地衝洗自己的臉,透過水珠看池子裏蜿蜒的液體,它像一條被漂洗的絲綢,由鮮紅變成粉紅,再變成無色。

耳邊是嘩嘩的水聲。我扶著池子的邊沿,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想那些有什麼用?既然已經確定了,就堅定地走下去,搖擺不定算什麼?這時外麵有人問:“你還在流鼻血嗎?”

“沒有。”我用毛巾擦幹臉,對著鏡子努力拉起嘴角,做出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好了,沒問題了,我轉過身,卻猛地發現蘇泠川站在衛生間門口,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沒理他。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耳畔傳來一聲:“對鏡貼花黃?”

他這是啥意思?是說我剛在顧影自憐?哼,自戀有罪?誰說的?芙蓉姐姐還有一大批粉絲呢!

我扭頭衝他翹起嘴角,食指俏皮地放到唇邊:“你說得不對,我給你糾正一下。看我的口型,這叫‘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

傻了吧?我就不信你蘇總經理知道花間集。

沒想到自己也會用這麼華麗婉約的詞來諷刺別人。用文縐縐的詞來諷刺別人的行為跟用洋文罵人很相像,都是站在對方不懂的基礎上。對方越是雲裏霧裏,說話者越是笑得樂不可支,一笑對方的傻樣,二笑對方的無知。可是,讓對方氣得臉紅脖子粗不是更叫人痛快嗎?雙方放下架子撕破臉來一場國罵,周圍一圈人,那邊罵得狠就給哪邊鼓掌。不過用嘴巴罵仗多累啊,還不如直接操起西瓜刀猛砍……邪惡了……那樣的話,就算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大神也會血肉四濺吧。其實,用西瓜刀不如用槍,一顆子彈就Over——在人體上穿個完美的洞,好像另類的行為藝術。對蘇泠川,我當然不會硬碰硬,就隨便給他一句話就夠了,誰叫他是我的房客呢。

“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他褐色的雙眸轉向我,眼神好奇,“你很孤獨?”

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