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淡淡的“不錯”很好地安撫了那顆失落的心,我也高興地笑了起來:“那我就打開了。”

撤去絲帶,揭開蓋子,一個八寸的心形蛋糕跳入我倆的視野。我瞧見他眼裏的驚訝——蛋糕側麵澆上了一層厚厚的巧克力,正麵在一圈草莓的環繞之下是巧克力的字:“段毅Happy Birthday!”,字母的下麵是一個籃球,用黃桃和巧克力做出浮雕的造型。

那一刻,盡管大膽地將小兒女的心事表露無遺,我還是臉紅了,一時半刻不知說什麼合適,眼睛死盯著自己的手指,心裏一個勁地懷疑:文鴦,你簡直沒有一點女生的矜持,會不會叫段毅瞧不起?

可怕的事情沒有發生,我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話語:“蛋糕挺漂亮的啊,肯定也很好吃吧。文鴦,有蠟燭嗎?沒的話,我們就直接吃好了。”

“有啊,當然有!”我趕緊翻找書包,從角落裏找出一把五顏六色的小蠟燭,“一共有二十根,沒錯吧?”

段毅含笑點頭:“沒錯,我是到二十歲了。文鴦,你也有十八歲了吧?”

“十八歲的生日已經過了。”我說,催他把蠟燭點上。

金色的落葉在秋風中紛飛的情景很藝術,因此我才選擇了這麼一個唯美的場景給段毅過生日。可是時值黃昏,天邊的雲朵一層層地堆積起來,將夕陽的餘暉漸漸隱得不見。天際線慢慢變成紫藍色,襯著幾顆明亮的星。籃球場此時安靜了許多,落葉在漸濃的夜色中變得模糊。

但是我還是錯了。天色是暗了,可風還是一陣一陣地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小剛好能讓段毅點起來的蠟燭搖曳幾下就熄。段毅匆忙點了好幾根都是這種情況,他又不得不重新點,可每次都是點了幾秒鍾就熄。我心裏有點著急,這樣下去,他什麼時候才點得著二十根蠟燭?

秋風和蠟燭好像在跟他作對似的,我看著段毅那顧前顧不了後的模樣,又覺得很好玩,就哧地一下子笑了出來:“要是總熄的話,就點兩根好了,每根象征十歲。”

“好主意。”他鬆了一口氣,“如果要把二十根全點上,估計到了明天也吃不上蛋糕——專點蠟燭去了。”

我揣著小小的私心看他快速點燃兩根小蠟燭,一時間卻希望那兩隻蠟燭馬上熄掉,心說要是你能在這裏點上一晚上蠟燭也不錯,那樣我就能跟你過一個印象深刻的生日了。微弱的燭光照出段毅英俊的五官,我的心咯噔一下,發現眼前的這張臉與幾年前不太相同,青澀褪去,成熟增加,已然是張成年人的臉,棱角分明。不知這張成年人的臉下,那顆心是否也如眾多成年人的一般,柔軟的心外磨礪得繭子重重?

沒等我文藝腔地思來想去,他已經將蠟燭吹熄,棱角分明的臉重新與沉沉的夜色融為一體。

一陣涼涼的夜風吹過,我問他許了什麼願望。

段毅故作神秘地把一根食指放在唇邊,黑色的眸子看不見底。

“不告訴你。”

我寬容地沒去問謎底,因為沒吃晚飯的緣故,我有些餓了,美味的蛋糕就在眼前,為什麼還不動刀?

可是太陽下山,天真是太黑了,蛋糕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大概在這種環境之下,食欲也會大打折扣。段毅望了望遠處的燈光,說:“我們換個地方吧,別把蛋糕吃到鼻子裏去。”

後來呢……我望著五十米之內的小區,輕輕地笑笑,後來我和段毅在路燈下分開了那塊小蛋糕。本來是要邊走邊吃,然而風越吹越冷,越刮越大,我打了好幾個噴嚏,就跟段毅一起躲進了教學樓。溜進一間沒多少人的教室後門,坐在最後一排吃蛋糕。哦,不,段毅沒吃,他說在那兒吃東西不好。我卻沒管這種話,那時我真是餓極了,一小口一小口,跟耗子似地悄無聲息地享受著巧克力與草莓,還有甜蜜的奶油。也許是蛋糕的香氣太過濃烈,飄飄忽忽散到教室裏的其他地方,有好幾個人扭了頭過來看我——我又沒喧嘩,看什麼看?

我不在乎,坐在我旁邊的段毅倒是不好意思了,便低聲叫我別吃了。可我已經開動了,麵對如此美事,哪裏停得下來?對著段毅,我無法像對爸媽那樣發小姐脾氣。我是家中的獨女,雖不是被寵著慣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公主脾氣還是養了那麼一點:要是看上啥,不管撒嬌耍潑還是使小性子,就一定要滿足心願,其他看不上的,馬馬虎虎就行啦;要是被惹了,不毛則已,一毛驚人。

既不能放棄蛋糕,也不能忤逆段毅。我想出了一個魚與熊掌兼得的法子——我縮到桌子下,蛋糕放在椅子上。

“這樣還可以吧。”我為自己想出的妙計洋洋得意,朝段毅一歪頭,後腦勺一下子磕到桌子邊上,疼得我差點嗷嗷尖叫。

段毅對此哭笑不得,隻好隨我。

我蹲著地上,津津有味地嚼著蛋糕上的黃桃,覺得這個生日過得很有意義。直到吃完蛋糕跟段毅在男生宿舍樓下說拜拜的時候,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其實應該在分蛋糕的時候探探他的心意!我巴巴地望著段毅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樓道裏,在心裏拚命罵文鴦是大笨蛋!有史以來最大的大笨蛋!隻想著吃蛋糕,那麼重要的事都忘記了!站在風地裏抓了半天頭發,我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以後,以後還應該有機會的!沒有機會也要製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