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低聲道:“到沒人的地方,我再告訴你。”
含光這才欣然一笑,隨著他出了營帳。
兩人走出營地,到了鎮外的一處小橋,此刻天已擦黑,橋下隱隱有流水之聲。
承影雙手一撐,坐在橋欄杆上,停了半晌才低聲道:“酒樓偷襲的人,是我。”
含光一驚,急道:“你,你怎麼敢?”
“是殿下的安排,寫在信中,讓錢刺史照做。錢琛在城外接應。”
含光震驚:“他為什麼這樣?”
“他信得過錢譽,卻信不過張英。若是京城有變,這慶州兵馬還是一支勁旅精兵,所以要交給錢譽統領,以備不測。”
“這麼說,張英是冤枉的了。”
“未必。張英是不是康王的人,現在還說不了,殿下經曆洛青穹一事,是誰也不敢信了。”
含光歎道:“看來,眼下就信任我爹和錢譽。”
承影頓了頓道:“依我看,錢大人他也防備著。讓錢琛進京,不就是人質麼?”
含光恍然,原來他許以自己良娣之位,看來作用和錢琛相似,都是人質。
想到這兒,含光有些擔憂,便道:“哥,這人心眼忒多,別到時候把人利用完了,一腳踢開,或是一刀哢嚓了。我們還是離得遠遠的為好。”
承影突然沉默下來,從橋上跳下,單膝跪地。
含光嚇了一跳,起身就去拉承影:“哎,你對我下跪……”話沒說完,就聽承影低聲道:“殿下。”
含光背後一涼,回頭一看,身後不遠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夜色之中,也認得出他的身影,正是霍宸。
“殿下。”含光忙屈身施禮,心裏砰砰亂跳,也不知方才的那一句話他可聽見。
霍宸走到近前,淡淡道:“免禮,方才你們聊些什麼?”
夜色之中,看不見他的神色,隻是一個頎長高挺的輪廓,沉穩莫測,滲出一股迫人的寒意,旋繞在含光周遭。
承影素來口拙,呐呐應對不上,含光急中生智道:“我們在說桃花鎮上的桃花斬,可以防小人破壞姻緣,讓小人離的遠遠的。”
霍宸似是不信,問道:“當真?”
含光道:“隻是聽聞。”
霍宸道:“去鎮裏看看。”
邵六立刻道:“殿下,我去叫些人來跟著。”說罷,轉身往營地而去,倏忽間身影隱於夜色之中。
霍宸抬步跨上小橋。承影和含光隨在他的身後。
“承影,張英之事,你怎麼看?”
承影素來寡言,但霍宸問話又不能不答,一時間便有些拘謹,斷斷續續道:“殿下聖明,胸懷丘壑。行事謀慮,皆不是我等所能揣摩臆斷,承影隻知君命如天,凡事遵從殿下吩咐,不敢有半分質疑。”
霍宸聽罷,笑道:“這不是什麼都沒說麼?”
承影呐呐道:“承影口拙。”
含光心道,你讓人怎麼說,說你對還是說你錯?身處高位,想聽句真話自是不易,想看透人心,更是難如登天。
霍宸默了半晌,道:“呂氏春秋上書:凡兵,天下之凶器也;勇,天下之凶德也。舉凶器,行凶德,猶不得已也。舉凶器必殺,殺,所以生之也。行凶德必威,威,所以懾之也。是以,本王所作所為,眾人眼中,或許隻是為了保住皇位,其實,不然。君不肖,則國危而民亂,君聖賢,則國安而民治。似康王這等竊國之賊,處心積慮謀權篡位,置天下安定於不顧,可為聖賢之君?”
承影和含光皆是一怔。
“物格而後知致,知致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自天子以至於庶人,皆以修身為本。若是心術不正,又豈能仁愛治國,體恤黎明百姓,令天下河清海晏?況,梁國於我朝結好不過是去歲,天下太平修生養息不過年餘,康王此舉,輕則帝位更替,重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