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嘩嘩的輕響,心裏仿佛也是如此這般的泛著清音波瀾,漣漪般的蕩開了去,有一份無法意會言傳的默契和安寧。
小舟穿過層層荷葉,劃到湖中的淨宇閣。這裏便是皇帝避暑之處,酷暑之際,太液池中荷葉亭亭,紅蓮吐蕊。皇帝便乘龍舟來此處理政務,既無人打擾,又清淨涼爽,景色絕佳。
兩人登上亭子,皆是一身濕漉。霍宸點了燈,牽著她的手進了內閣,將燈放在案上,然後回過身來。
“把衣服換了吧,別著了涼。”
隔著一團朦朧的光,含光望著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眼眸幽沉深邃,有一種動人心魄的沉迷。
她看著他走到自己身前,看著他伸出修長幹淨的手指,來解她領口的第一顆珠扣。她心裏閃過一絲掙紮,但隨即而來的一絲心涼讓她僵立著沒有閃躲。今夜的虞虎臣已經讓她絕望之極,斷了她唯一的念想。
她輕輕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他的手指觸碰到了自己的肌膚,是一種滾燙的輕顫。然而他隻解開了第一個珠扣,手指便離開了。耳邊是一陣細微的衣服摩挲之聲,含光睜開眼睛,見他已經脫了濕衣,穿上了一件深藍色的錦袍。
“你穿我的衣服便是。”
私下無人時,他並沒用自稱朕。
床榻上放著一套幹淨的衣服,含光脫下濕衣,隻穿了他的中衣,外袍卻不敢著身,因為那袍子上繡著五爪金龍。
走出閣樓,她看見他已經坐在廊前的玉階上,身旁放著一壺酒和一隻玉杯。
霍宸聽見腳步聲,回頭笑了笑,月色下容顏清俊,平易近人,藍色的錦袍憑添了幾分隨意和灑脫。
含光坐在他身邊,中間隔著那壺酒。
霍宸倒了酒,遞給她:“這杯酒,給你賠禮。
“賠什麼禮?”
霍宸頓了頓道:“你在閑雲寺中毒,皆是因我而起。”
含光一怔,立刻明白過來:“你是說,我中毒是因為你給我的那些點心?”
霍宸緩緩道:“是,我本是好心,卻不想連累了你。所以,得知你喪失記憶,我心裏一直有愧,誓要將你治好。”
含光恍然,怪不得他得知自己忘了往事,便一口肯定自己中了毒。
霍宸沉聲道:“閑雲寺那段時日,對我至關重要。我四歲入學,經史典籍爛熟於心。但身邊人、事卻處處與書中不符,什麼宅心仁厚、舍生取義、與人為善、成人之美,我從沒見過,倒是處處可見處心積慮,居心叵測,直到認識你,才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種人。你吃了我的點心,不疑我會害你,你挺身為我擋劍,沒想過自己會死。我初時還笑你傻,後來回了宮,卻一日比一日惦記著你的好。”
他寥寥數句,含光卻聽出一些感傷來。在她眼中的平常之舉,到了他眼中,卻是難能可貴,可見他那時在宮裏,必是步步荊棘。
含光道:“其實,我這樣的人很多,隻是你生在宮中,環境所迫,人也不得不變。”
霍宸轉過頭,望著她:“是,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很多,但普天之下,人海茫茫,我隻遇見了你。”
含光聽到這句話,不由心神一動,普天之下人海茫茫,她所要的,也不過是能有一個人陪著她而已。若他不是皇帝,便再好不過。可是,這世間之事總是讓人不能如願以償十全十美,於是便有了人生七苦,便有了愛恨情仇。
“所以,從我知道你是虞含光的那一刻起,就誓要將你留在身邊。”
“可是你也不問我願不願?”
霍宸凝眸望著她,語氣陳懇:“真心誠意終會換得你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