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多少,蕭舵主隻管開口便是。”
蕭霽闔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開口的是野鷹,依舊是大大咧咧的口吻,“這位公子,說起來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為何一直不肯透露你家主子的姓名?若是他日,我們梟鷹會真的打下這慕容家的江山來,怎麼說他也是第一功臣啊,到時候封王封侯,那還不是燕子小鬼頭的一句話!”
雲飆塵搖搖頭,淡淡一句,不必。
我心裏冷笑:確實不必,他祁忘川如今已經是瑞陽一品的大官,除了皇帝,哪裏還有人比他更風光?才不會稀罕什麼王侯之位!野鷹叔要是知道梟鷹會招兵買馬用的是祁忘川貪來的錢,還不知會有多麼懊悔。
“子君隻想知道,公子家的主子,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們。”蘭子君幽幽一句,又與野鷹對望一眼,“至少能留下個姓名來,日後也好將這些銀子全數還上。”
“大燕若得複興,戰後江山也是岌岌可危,百廢待興。慕容家的國庫早已虧空,諸位又何必再惦記銀子的事,給百姓施壓呢?這般做法,可是與慕容清無二了?”雲飆塵絲毫不為所動,依舊聲沉若水,態度謙遜,“我家主子既然拿得出銀兩來支援梟鷹會,便是不缺錢,更從未想過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這……”蘭子君欲言又止,“至少告訴我們該怎麼稱呼。”
雲飆塵低頭沉默了片刻,“我家主子姓嶽,你們稱呼他‘嶽公子’好了。”
嶽公子。又是那三個字,我咬緊了下唇,想起人心難測四個字來。我曾以為我那麼了解的一個人,沒想到,最後的最後,我還是根本不清楚他的真麵目;居然還妄自菲薄地說要保護他,說要與他一起在亂世中謀得一席之地。
野鷹叔豪放地大笑了幾聲,連聲讚道,“這個名字好,與前朝大將軍嶽如山一個姓呢,姓嶽的都是一副為天下蒼生的菩薩心腸麼,你說是不是,蕭霽?”
蕭霽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巋然不動,又好像,早已將一切了然於心。
想他梟鷹會眾人,乃至於瑞陽不計其數的百姓,都一直將祁忘川視為眼中釘,稱其是“毒蛇”,是複興大燕之道上必除的絆腳石。卻從沒想過梟鷹會能有今天,說到底還是拜他所賜。若沒有祁忘川一次又一次的暗中送來銀兩,捉襟見肘的他們,哪裏能打下如今的半壁江山?恐怕依舊是當年,梅山上一群為生計而奔波的江湖人。
真是一件諷刺的事情。
我想起在紫薇閣時,祁忘川與我說起蕭霽起兵的事,還騙我說蕭霽一定遇到了一出手幾十萬兩的貴人,我當時便不屑,如今想來,他所說的貴人,根本是他自己;我想起在祁府做賬的那段時間,隻見祁家米麵生意蒸蒸日上,各路貪官汙吏爭先恐後往祁府裏送奇珍異寶,外邦向慕容皇室的各項進貢,哪次不被少府監大人克扣三四成……隻是這些兌換成一箱又一箱的雪花白銀後都不知了去向——原來早早都給梟鷹會起兵備好了。
梟鷹會,到底是蕭霽的,還是他祁忘川的?!
很好玩麼?將大把大把的銀子送出去給敵人,讓他們找機會斷送了自己錦繡前程,現在又扯進來一個慕容淵,弄不好連命都要丟了!布下這麼大一個局,難道真的很好玩麼?他祁忘川到底要做什麼!
我的腦袋裏一片混亂,恨不得立刻飛進慕容淵的軍牢裏,揪住那狗官的衣領,逼他將事情說清楚:他到底是誰,他到底要幹什麼。
貪生怕死的少府監大人,無財不貪的少府監大人,不喜上朝的少府監大人,奴顏承歡的少府監大人,不近女色的少府監大人……還有,我的少府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