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其解。屋子不算新,一層層灰土罩得人連呼吸都變得沉重,透過半闔的門往裏瞅,好像人影都沒有一個;院子也不算大,除了一張覆了灰塵的鑄造爐和幾個用來淬火的結實木桶之外,還種了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反正我到也不怎麼在意了,倒是狗官,戲弄了我之後又饒有興致的圍著那些花草打旋。
不是來修劍的麼?
這裏真的住著瑞陽之上最好的鑄劍師父?
說起來,我這個鐵器鋪子老板兼看貨的,到底也是鑄劍行業的半個門內漢,福業城裏的老鑄劍師傅說起專業術語來,我多少也能插上個話,可是這裏……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裏裏外外地打量,怎麼看也是個不怎麼開張的店,哪裏有半分能襯得上“最好”二字的影子!
“請問……有人在麼?”祁忘川小心翼翼呼了一聲。
半天沒有動靜,隻有幾片葉子從我們兩人頭頂上卷過。
我與祁忘川相視一眼,心不覺涼了半截,該不是當真讓我說中了,鑄劍師父舉家逃難去了罷?虧煙仔還一口一個瑞陽最最好的鑄劍師傅,把人家捧上了天,現在倒好,湛盧劍拿來了,肯出錢的主兒到了,做買賣的卻不在了。
想到蕭霽抱著花雕酒等著狗官不醉不休呢,今兒怎麼說也不能白走一趟。
“啪”的一聲,我推了門就想往裏去,誰料嗓門還沒有扯開,耳邊就是一聲炸響,隨即是一個好聽的男子聲音響起,他說,“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濃煙迷了我的眼,一抹修長的身影借著濃煙作掩護,一鼓作氣勢如虎地從小屋中奔出,直朝我這兒衝撞過來。“咦,咦咦——”我一時間忘記了去躲閃,左右環顧間被祁忘川一下子攬在了懷中,總算是躲過了那個濃煙裏衝出來家夥的正麵“攻擊”。
“咳,咳咳——”那家夥背對著我們,依舊在咳嗽。
灰黑色的煙霧漸漸散去,頭頂的天空恢複了原先的顏色,一股焦枯味兒猝不及防地鑽入我的鼻孔。我用力吸吸鼻子,卻發現這股味兒在自家的鐵器鋪子裏從未聞到過,就是在福業城各家鐵器鋪子裏也沒有聞到過……難道,是什麼新的兵刃冶煉方法?我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一手緊緊抓了祁忘川的胳膊。
他一個吃痛,滿臉委屈地扭頭望著我。
我卻緊緊盯著木門大開小屋,“看貨的”直覺告訴我,裏麵會有不得了的人物出場。與煙仔,蕭霽他們相識,瑞陽最好的鑄劍師傅,弄不好又是個“四卉五翼”之一。反正我也坦然了,在被圍困的荊州城裏,戰事隨時可能爆發,偶爾也需要一點其他的刺激,來安定下我本來就不太平靜的心靈。
正想著,門內閃出一個人影來,一聲嬌嗔驚得門外三人不約而同繃直了身子,“表哥,表哥呐~你就嚐嚐看嘛,這可是人家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呦,剛出爐的呦,還冒著熱氣的呦~表哥你跑什麼嘛!呀呀,真是的~”
十七八歲的少女嘟著嘴,一手端著鍋,一手握著鍋鏟,一臉不高興出現在門口:精致的水粉色對襟衣衫早已經被濃煙熏得淒慘不已,領口的一對五彩鴛鴦此刻變成了灰黑色的禿毛鴨子,連她的臉上……都毫不意外地沾染上黑色不明物體。即便如此,那嬌俏少女依舊一口一個“表哥表哥”叫的不亦樂乎,循著先前跑出來地男子滿院子追跑……
“我覺得……我們走錯地方了。”
“我也覺得。”我目光隨著一前一後的兩人,沉痛點頭。
正當我和祁忘川決定默不作聲,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悄然離開的時候,那少女終於停下了腳步,鍋鏟重重往鍋邊一敲,宛若鑼鼓一震,“呀,有客人呢,差點誤事了!表哥,有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