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敲了一百下。”祁忘川忽然與我這樣說，耳邊依舊是路修遠“呯呯”的錘鍛聲音，不失節奏。他側著臉，傾聽著，默數著。
其實到底是因為在意所以才睡不著的罷？我暗忖著坐在他的身邊，隨他仰頭看星空。天空是墨般的濃厚，無數星辰或明或暗，神秘莫測。如果不是如今城外朝廷軍隊的圍困，城內略顯蕭條，荊州當真是個好地方，山好水好人也好，倘若日後有機會能選個地方隱居，這裏是不錯的選擇。
“好事多磨嘛。”我安慰他，順便將腦袋擱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看看我，也沒有拒絕，反倒是往我這裏挪了一點，好讓我靠的舒服一些。
“喂，狗官，問你呢……”我喃喃喚他，覺得是時候將心裏的一些疑惑傾吐給他聽：湛盧劍已經修好，冥冥之中也暗示著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關係彼此都心照不宣，那麼今後他祁忘川究竟要何去何從？是繼續做他的少府監大人周旋於慕容皇室和官場，還是將自己的真實身份昭告天下，帶著斂得的錢財轉戰梟鷹會門下？
“嗯？”
“‘對不起’這種絲毫沒有頭緒的答案……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到底是個女孩子，心思離不了自己。明明是想問他的歸宿，結果一張口，還是想理清他與自己命運的紅線——我隻是不甘心罷了，我們在一起那麼開心，為什麼他不要我，為什麼……他就那麼肯定自己的結局，一定不會太令人欣慰。
“就是……可能我無法給你想要的結果。”
“那你說，我想要什麼結果了？”我抬起頭來，推了他一把，有點生氣，或許還帶著點小媳婦般的委屈，“我是要你祁忘川娶我了？還是要你給我什麼名分了？我就想和你在一起，這麼簡單還不行麼？”
“女孩子家隨隨便便說這樣的話不好。”他輕笑了一聲，眉眼彎彎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如今不比在紫薇閣，沒有了祥平公主那一頭又沉又耀眼又紮手的銀釵珠花金步搖，他倒是又願意用這樣的動作來表示與我的親昵了，“何況，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麼？”
“那你隨隨便便抱我親我就好了？”我知道他在與我周旋，用模糊不清的語句來安撫我的情緒。可我不要他的安撫，我就想聽見他說一句“喜歡我”，僅此而已。
“……對不起，對不起……”他回避我的目光，隻是不斷小聲重複著這三個字。
我恨得牙癢，一把糾過他的衣領，那上麵用銀線繡的木槿花也被我糾成一團。我逼他對上我的眼睛，大聲道，“祁忘川，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我都有這樣的覺悟了，你怎麼，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呢？”
他慢悠悠撥開我的手，依舊是一幅漫不經心的模樣，一句話飄出口，惹得我更氣，“林老板，你這幅模樣……當真是在強買強送，霸王硬上弓麼？”
“對，林老板就是要強買強送！就是要霸王硬上弓！祁大人第一天認識我麼？”我一下子跨坐在他身上，還學著凶神惡煞的樣子狠狠推了他一把，就差一把扯開他領口，好好描一描他鎖骨的曲線。
朦朦月色，淒清院落，孤男寡女……大家懂的。
我以為自己還算有幾分姿色，祁忘川隻要不是個斷袖，與他相處那麼久多少會對我動些感情吧？誰料就是這種時候，那家夥還是笑意不減地看著我，不緊不慌拉住我的手，在我回神之前輕笑一聲，“呐，彎彎，這種事，是要男人來做的。”
抬眼間隻見他衣袖在我眼前一略，輕聲道一句“乖”，隨即微微一拱身子，附上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