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祥平公主,公主啊……求您救救老臣啊……老臣對公主和少府監大人可是一片赤誠啊!求求您開金口,讓少府監大人來救救老臣,救救老臣……”不算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隨即是身側的牢籠中,一個著囚服的胖子擠到了牢房門邊,隔著木柵向我伸手,“祁大人收了我那麼多錢,公主,公主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我不想死在這裏……”
我瞥了那人一眼,是方迪。
那個曾經賄賂過祁忘川不少錢的都水監,借著修築水道一事,大舉捉拿壯丁,搜刮民脂民膏,不知吞了慕容皇室多少銀兩。八寶紅珊瑚香爐,雕紋骨刀,還有我和祁忘川成親時的一對碧玉杯……他貪了那麼多,到了祁忘川嘴裏的,不過是區區十來萬罷了。
他更該死。
冷不丁想去諷刺他幾句話,卻不想身邊的獄卒卻比我更先潑了他一盆冷水,“方大人您就歇歇吧!別鬼叫了!您是不知道,這祁大人啊……也進來了,比您隻晚上那麼幾天而已!別說讓他救您的傻話了,人家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過幾日,少府監大人就要問斬了,這不,公主就是探望他最後一眼的……您還指望他做什麼!祁大人進來啊,也真是你們害得啊,可惜,可惜啊……”
方迪一聽,整個人傻愣在那裏,半晌“咚”地一聲跪坐了下去,再也不出聲了。
我覺得好笑,隻怕是在這天牢裏什麼樣的大風大浪都見識過了,連獄卒說話底氣都是足足的,根本不把這些曾經在朝中隻手遮天,呼風喚雨的大官放在眼中。似乎是猛然意識到什麼,那獄卒回頭朝我賠著笑臉,“公主您莫生氣啊,小的隻是有什麼說什麼,祁大人……祁大人的事,也真是皇上狠心了,狠心了……”
我搖搖頭,隻叫他繼續帶路。
既然挑開了話匣子,那獄卒也就大著膽子與我搭上話了,“公主您是不知啊,進來這裏的,都是朝中的大官……裝瘋賣傻的,成天叫囂的,什麼樣的沒有!這祁大人啊,一直都不怎麼說話,我們給他送去一日三餐,他還與我們說‘謝謝’,客氣得都不行哦!聽說祁大人是生意人出身,真是比那些讀書人還斯文呢!咳咳,要沒有那些事,這麼年輕……真是可惜了,可惜得很啊……”
“他還好麼?”我想知道的僅有一點,僅有一點而已。
“咳,進了這種地方,哪還有好不好的?祁大人啊,咳,小的不知道怎麼說了……還是,公主你自己看罷……”他幹幹一笑,咳嗽了幾聲,又辯解道,“祁大人那可是由皇子……不不不,是皇上,皇上親自審的……不關小的們的事啊……就是借我們幾個膽,也不敢,也不敢啊……”
我的心一沉,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若無其事邁著步子。
頂頭的最後一間牢房,我一眼便尋到了他。
他一身囚衣,靠在冰冷陰暗的石壁上闔眼休憩,微微仰臉,隻留我一個弧度。
“祁大人,駙馬爺,快看誰來看你了?”獄卒滿臉堆笑,笑到讓我厭惡,將手中的油燈一舉,光亮在祁忘川臉上一照,他才幽幽睜開眼睛來,神色比先前更加疲憊。身邊擱著空的碗,一雙木筷,幹幹淨淨,一時間我也猜不出他在這裏的夥食,不知有沒有餓著他。
祁忘川睜眼見來者是我,眼角不由一縮,眉間隱隱有了怒氣,一句話將我氣到半死:你來做什麼?你還回來做什麼!別說我,就是那見慣了大場麵,大派頭的獄卒也沒有想過少府監大人會用這樣的口氣對堂堂祥平公主說話,愣在那裏半天,在我的催促下才手忙腳亂開了牢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