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哈達是踏著有節奏的“咯吱”聲走過去的,腳底下就像是在唱著歌。
村部門前的“神石”上麵沒有一片雪花,不知道是誰給清掃的。白哈達走了過去,伸手在石頭上麵拍了拍,感覺到又滑又涼,仔細一看,才發現石麵上結了一層薄薄冰,就像木製家具表麵刷了層透亮的清漆一樣。
“這家夥,快趕上鏡子了。我要是站上去,肯定摔個四仰八叉。”
白哈達自言自語著。他一抬頭,看到村部辦公室的煙囪冒著煙兒,心裏想:是誰來把爐子生著了呢?
白哈達推門而入,屋裏熱乎乎的。爐子裏麵的火正旺,緊挨著爐體的爐筒都有些發紅了,爐子上坐著的水壺呼呼地開著,發出刺耳的尖叫。
屋裏沒有人。
是誰呢?幹啥去了?白哈達把燒水壺拎起來,拿過暖水瓶晃了晃,確定是空的,就把水壺裏的開水灌了進去。
門突然被拽開了。
“哎喲,白書記,你來了?我來,我來!”
是特木爾。他匆忙進來,搓著手跑幾步接過白哈達手裏的水壺。
“你怎麼來了?”白哈達把棉襖脫下來,披在肩頭,坐在靠爐子的木椅子上。
特木爾嘻嘻地笑了,說:這雪下的,在家悶了幾天,哪兒都去不了,可把我憋壞了。到辦公室轉轉,順便看看新報紙,看看上級有啥新精神沒有。
“行,挺有心啊。”
特木爾笑了笑。暖水瓶灌滿了,他隨手放在桌子上,用水壺裏剩下的開水分別給白哈達和自己沏上茶。然後,把水壺也放在桌子上,把茶給白哈達遞過去。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剛在家吃完飯,還沒喝茶呢。這雪啊,可真是不小,比前幾年的都大啊。”
“可不是嘛,我隻記得我小的時候下過這樣的大雪,早晨起來家裏的門都往外推不開,是我跳窗戶出去把雪鏟走才開的門。”
特木爾說著,把水壺又坐回到爐子上,然後出去舀了一瓢涼水灌進水壺裏,將裏麵開水發出的噪音壓了下去。這時,他突然發現水壺和爐子接觸的地方有個紙片,好像都已經燒著了,他趕緊伸出抽了出來,把明火拍滅——是個信封,隻剩下一角了。
“哎呀,誰的信啊?咋還往爐子裏扔呢?”特木爾瞅了一眼白哈達。
白哈達笑著說:你以為是我扔進去的嗎?我都沒動地方。肯定是你剛才放水壺,壺底下有水,把這封信粘過去的。
特木爾上桌子跟前一看,剛才放燒水壺的地方確實有一圈兒明顯的水印兒,跟前兒就是幾封零亂的信。他一拍腦門兒,咬著牙皺著眉地說:我惹禍了——這是誰的信呢?信封就剩一疙瘩了,啥也看不出來啊。千萬別耽誤了人家的大事兒啊。
“等下次郵遞員來了,問問他都送過誰的信不就知道了?他那裏肯定有底子。”白哈達翻看著桌上的信件,又說,“估計沒啥大不了事情的,咱們平頭老百姓,能有啥大事兒,無非就是家長裏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