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著司馬律,並道師尊好。
司馬律沉著臉,讓她放下瓜子,起來說話。蘇餘人猶豫了一下,問:“我照做了,先生可以少講點大道理麼?”
司馬律當即嗬著冷笑了一聲:“你這是什麼心態呢?嫌我囉嗦是嗎?忠言逆耳,你要知道信言從來不美,美言不可盡信,那善言不辯,辯言不善的道理……這個再說不遲,我且問你,你又打了紅峨少姑娘?”他痛心道,“十萬兩,昨天止劍宮又賠出去十萬兩!給我說清楚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有什麼可說的?我就是打了她。”蘇餘人冷笑著,隻說是用盤子和鞋底砸的。
司馬律覺得她的語氣真是太囂張了,想著自己對她這許多年的“教誨”似乎全然無用,不禁一邊痛心疾首一邊聲色俱厲:“你身為女子,鎮日隻知與人動手,我全不指望你能溫柔如水,但……”
“她當著我的麵調♪戲我朋友來著。”蘇餘人道,“是她先擅起的爭端。”
“你還有理了?”司馬律已開始進入‘以德服人’的狀態:“俗言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忍之一字,有這麼難?我怎麼不知?我平時怎麼教導你的?要以禮為翼,以知為時,以德為循,時時記著,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凡事需以善為先,以德服人。所謂以其不爭,故莫能與之爭者便是這個道理……”
蘇餘人猛咳幾下,吐出嘴裏的瓜子,借由身體不適起步走到羅漢床邊,翻身躺了下來。司馬律自然而然地跟上來。
“真不知道你,究竟抱著什麼樣的想法。看看你,一年到頭,時時流連在外,與許多江湖世家弟子廝混,全不曉得自愛。瞧瞧你如今的性情,真令我於心不忍。說到江湖弟子,我不免要說說你那些交往的狐朋狗友,對,就是狐朋狗友,你別不高興,我早說過了,信言不美,我本也不指望你對我有所好感,隻是為師者的應勸之言,聽不聽全在你。我也不是說要你不要交友,正如書所言,世之凡夫,皆有同人者。但多出於私不得其正,便如你一般,又隨便又荒唐,可同者同之,不可同者亦同之,長之以往,何利你君子之貞?為師我也不是囉嗦的人,隻是關心你,不免要多說兩句。明以照遠,健以直行,要做到內不失已,外不傷人並非容易之事,但如書所言,這心有變遷,理無變遷……”
蘇餘人一邊抑鬱一邊沉默著,她全然不敢回話,怕司馬律以之為切入點,帶出更多洋洋灑灑的大道理來。現在她要是爆發,當下一拳便能將司馬律揍出鼻血來,但畢竟這是她從小的老師,倒不是因為怕犯上什麼的,隻是知道這人不同凡響的囉嗦背後,畢竟是出自一腔真心關懷。這世間的種種啊,有太多讓人忍不下去的時候,卻總有更多的“畢竟”來挽回。蘇餘人抱臂胸`前,一邊惱火著,一邊安靜地被司馬律“以德服人”著。
能被葉還君認可並當了蘇餘人六年的老師,司馬律當真非凡人也,天地人三才,佛道儒三教,引經據典,舉一反十,侃侃落落,才華橫溢,真乃腹墨川流不息之人。他講了三個時辰,中氣仍十足,隻是“略有些口幹”而已。蘇餘人今天才吃了兩塊艾糕來著,早已肚腹空空,好多次蘇餘人出言提醒,都被司馬律理所當然地無視掉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蘇餘人已然餓得不餓了。司馬律看了看天色,覺得應該到飯點的時間了,他今天講了四個多時辰,輕籲一口氣,精神上已經有了滿足感。於是看了看榻上昏昏欲睡的蘇餘人,堂而皇之的進入結尾,這結尾結得也意味深長:“你可知謝寺卿謝盟主也有一個義女,名為上官尋花,與你相比……哎,我也不說什麼‘雲泥之別’這樣傷人心的話。隻是那姑娘與你同歲,卻已然一身正氣,高貴賢淑,風情萬千,標準的好女子。年紀輕輕已定了好良緣,對方是正一天道門下的大公子,你看,多好啊,你多學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