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有人過來報說,有個婦人正在北邊等候出城,和路瑤描述的情形最像。三人又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果然,正是路瑤娘親,此時她手挽包袱,穿著青布衣衫,包著靛藍頭巾,正在門口接受盤查。
路瑤終於鬆了口氣,眼淚卻不知不覺滾落出來。趕緊上前跑去,母女相見,路氏臉上稍有愧疚的神色。路瑤緊緊拉著娘親的手,說什麼也不鬆開。
蘇穆以前到過陳家村見過路氏,趕緊又施了禮。他本是爽利的人,見人已安全找到,也不囉嗦。把要出城辦事一說,當下告辭而去。路瑤也不多留,隻拜了又拜。
母女倆自然有些體己話要說,河童把兩人讓上馬車,自己卻悄悄走開。
路氏見女兒哽咽不斷,自己心中也難過異常,長歎了口氣,悲道:“女兒呀,人常說齊大非偶,門當戶對。那林家雖說不是豪門大戶,女婿也不是世家子弟,可在我們縣也是數得著的富戶。比我們這等窮門蔽戶,百千個也有餘。當日我心裏並不盼望你嫁入這樣人家。可是又應允過你,婚事由你自己擇定,我若反對,不是自打臉麵……”
“後來,待定了婚,娘冷眼看林家卻是事事妥帖,竟一點也沒嫌棄怠慢咱們娘倆。我心裏也歡喜,心知他們家也必是知書識禮的。你嫁過去也不會吃虧。隻是讓娘親同去之事,卻讓娘左右為難,心裏就像油煎的一樣,娘實在不願拖累你,這才先答應你。想著等你回門之期,看到那封信,娘也走遠了……”
路瑤並不知自己給娘親造成莫大困擾,古人根深蒂固的等級門楣觀念,自己並沒有在意,殊不知卻戳了母親痛處。
“娘,都怪瑤兒考慮不周,你若是實在不肯,我先請個人照顧你。等以後咱們再做打算。女兒不想為難娘親,這世上我就您一個親人,我隻是想時時伴在你身邊。你身子又不好,我實在放心不下……”
娘倆各有苦衷,當下又哭作一團。
“瑤兒呀,莫哭了,娘這就回家還不行?”路氏考慮離家已經很久,然真正出得門來,才發現自己實在掛心女兒,又擔心她為自己奔波。
路瑤見娘親鬆口,趕緊說道,“那我先買個丫頭伺候著你好不好?”
“你這丫頭,才當了幾天少奶奶就會擺譜了,我不用人伺候。你是怕娘跑了,特來派人看著罷。”路氏戳著她的腦門笑道。
路瑤少不得忸怩的撒起嬌來,“我是怕娘親身體不便,沒個人在身邊照應著,實在是不放心……”
“既然我應了你,你也得老實聽我幾句,以後你那買賣就丟了吧。回頭和蘇穆把合約消了,你要不好說,娘代你說。”路氏拉著路瑤的手勸道。
“娘,和蘇大哥定好那事不能消,我就做著最後一回買賣還不行嗎?”路瑤之前承諾過的事情,不想就因為身份改變而放棄了。
“你都嫁人了,不該再拋頭露麵。”路氏深知從前日子艱難,才勉強讓女兒出門做活。
“這個我自有主張,林家雖說用不上我幫持,可是我自己有了資財,才不會被人家看輕啊。”路瑤隻好搬出封建條款來壓場。
“這個倒也罷了,隻是那糊塗事你可不要再做了。”路氏忽然小心翼翼的說出了埋在心底許久的擔憂。
“女兒哪做什麼糊塗事?”路瑤麵露不解道。
“娘不知你是何因由,娘也不多問。隻說那回你大雨天去河邊,娘都看見了。女兒呀,不要怪娘,你說再不嫁人的時候,娘用死逼過你。娘知道你心中有苦不說。隻是你既為人婦,萬不能再處事莽撞,一意孤行。”
這就娘親遮遮掩掩的幾句話,和欲言又止的心情,路瑤頓時心生疑惑,敢情娘親以為自己為情所困,所以投河。那麼後來自己在大雨中下河的事,她也盡知了,這讓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