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桌上攤開一本拜倫的詩集,一行詩躍入眼簾:假如多年以後我再遇見你,我將何以致意,惟沉默與眼淚而已。
看得怔了,半晌回不過神來。
沒有預期過還會遇見他,也許遇見了也隻有無言與尷尬。越臨近放寒假,她越有點害怕,正好表姐葉芷打電話過來,問她去不去無錫陪她過年,她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她的傷口還沒有痊愈,需要出去走走,就如候鳥,一到冬天就飛往溫暖的南方,出行,也許是個療傷的好方法,雖然治得了標,治不了本。
無錫的冬天很冷,連綿下著細雨,從葉芷宿舍的窗戶向外望去,灰蒙蒙一片瓦泥色的房子,隻有遠處浩淼連天的一汪湖水,隱隱還泛出一點青碧色。
葉芷新年要值班,所以不得不滯留無錫,子言也是第一次在外地過年,頗覺得新鮮,兩姐妹在超市囤積了一堆食品,然後在宿舍裏支個小電爐,放隻煮麵用的小鍋,開水開了,咕嘟咕嘟冒著泡,熱氣騰騰中,心裏漸漸溫暖起來。
零星的有幾聲爆竹響,在值班室裏看了一會兒春晚,子言就覺得乏了。朦朧中聽見葉芷在接電話,有些慍怒,聲音卻壓得很低:“跟你說過好多次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就這樣!”
“姐。”她朦朧睜開眼睛。
“小西,把你吵醒了吧?”葉芷有些抱歉,幫她掖了掖被子。
“是誰呀?”她有些好奇,除夕夜打電話惹毛表姐的人,還真想見識見識。
“是一同事。”葉芷很含糊的說。
“對了,誌遠哥回家過年了嗎?”她驀然想起來。
葉芷平靜下來,慢慢說:“不知道,他經常出差,我跟他聯係很少。”
子言一骨碌爬起來:“姐,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
“你想問什麼?沈誌遠?”葉芷看一眼她。
子言想了一想,搖搖頭:“姐,你說,愛一個人,能夠持續多久?”
葉芷一怔,電視機裏傳來零點的歡呼聲,戶外密集炒豆般的鞭炮聲已經響起,淹沒了一室的靜寂。
“也許很久,也許很短暫。但是男人一定沒有女人持久。”當四圍再次靜寂,葉芷的聲音終於響起。
子言喃喃自語:“有人會心裏愛著一個人,可是卻接受另一段感情嗎?”
葉芷沉默了半晌,輕輕點一點頭:“我想會吧。年少時,誰都會以為自己的感情能持續一世,到了已知世事的年紀,才會明白很多事原來都是身不由己。或許是顧慮,或許是絕望,或許已經沒有了感覺,或許心裏還殘存著一點印記,但人終究會理智的作出不一樣的選擇。”
“姐,我覺得你好像在說自己。”
葉芷疲倦的閉一閉眼,再度睜開時已經恢複冷靜清明:“是,小西,我對沈誌遠,大約就是這樣。”
子言莫名覺得悲哀,葉芷的話盤旋在耳邊,句句鑽入心裏:“有些事情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那天晚上,她一直在想表姐告訴她的那些話。高中三年,大學四年,葉芷用了整整七年的時間來等待,她勇敢過,努力過,最後都湮沒於他沉寂如水的態度中,漸而漸,一顆曾經柔腸百轉的心,在失望中冷透到了極點。
文理分科時,高考失利時,最無助的時候都是一個人撐過來的,脆弱的時候,她從來不哭。每一次,她都告訴自己,將來要蛻變的更優秀,在他麵前耀目!她快意的想象,總有一天,沈誌遠會後悔,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用來叫他後悔。
當他終於決定跟隨她而來,她卻發現,原來這一切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她已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