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泥媽個雞,你癲是嗎!“馮曉君疼得眯著眼,隻是還沒等他緩過勁,另一隻拖鞋便踢了一下他的右腕,他的右手吃疼,一下沒了力氣,整個身體便開始傾斜,隻是張老頭的秤杆如吊機的吊鉤般神奇,他往秤杆上多加一顆秤砣,一拽“大提“,竟然把馮曉君整個提了起來。
杆秤一晃一晃,馮曉君已經和秤砣保持了平衡,張老頭摸索著秤星,笑了笑,說:“八十三斤五兩!“
馮曉君一聽見這“八十三點五“,就像聽見老師高聲念出他的考試成績,他頓時氣紅了臉,由於他倒吊著,臉便更加紅了。
他掙紮著揮舞著雙臂,身體便在一搖一晃中漸漸往下沉,等到他的雙手碰到地麵時,身體一縮,如同彈簧般彈起,秤砣“簌“的一下就落在地上。
董巫焱大喊:“我不學了,我打贏了李海鵬就得,我出師!“
“你不學也得學!“張老頭抬起腿,不斷地往前亂踹,馮曉君的臉,額頭,兩腕,都掛了彩。
其實,張老頭此時卻在想著剛剛在辦公室,自己被那群老師嘲笑的那副窩囊相。
即使自己戴著墨鏡,拄著導盲杖,不管怎麼看都像個盲人,但那些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靈魂的工程師,寫下可歌可泣教學事跡的園丁們,還是笑得那樣燦爛,那樣開懷,那樣豪情四射,那樣……那樣呢,也許他們是出於好心,給張老頭上了一節課,暗示他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別那樣冒冒失失,否則會撞倒小朋友,踩壞花花草草,落得個雞飛狗跳。
張老頭越想越氣,力道不知不覺又加大了幾分。
馮曉君再次用腦袋撐地,嘴中念著:“……頭領足蹬中間空,墜肘鬆肩兩手掙,吸胯開襠膝自挺,虛腋坐胯必起胸。“他的兩臂或撥,或擋,應付張老頭發招。
張老頭的教學方式非常特別,這樣的“戶外倒吊教學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馮曉君每次都會經不住折磨,在張老頭的狂風驟雨地狠踹中,學習新的招式。
公路上停著幾輛摩托,“搭客仔“看上去像是在等綠燈,其實他們是在看熱鬧。
張老頭累了,終於放開了馮曉君,他說:“以前,有個人很好說話,其他人講什麼,他聽什麼,老師說要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他就變成個書呆子,同學欺負他,讓他當傭人,全班的衛生給他搞,他也讓別人欺負,他很單純,白癡,女孩讓他在飯堂等,一起吃飯,他就在飯堂坐了一個中午,結果女孩沒來,除了考試,他什麼都不會,上了大學不久,他參軍了,在軍隊裏,他才漸漸開始學,學各種東西,他覺得以前的生活簡直是行屍走肉曉君,你可以不考試,可以撕試卷,可以不補課,可以鄙視文憑,可以不要老師,但你就得學,什麼都得學,學放牛,學插秧,學燒菜,學鬥木,學買賣,學做人,你還得學學在蒙著眼睛時怎樣用液壓剪,千萬別像那家夥,不知怎麼換液壓油,害死了出車禍卡在車裏的老婆孩子……有些我可以教你,我沒法教的,你就要去翻書,問人,你瞧那窩囊廢,他現在去一趟辦公室都會讓老師笑話!“
耗了半天的時間,他們終於到了衛生院。
馮曉軍是一路嘔吐過來的,現在他依然兩眼發黑地鑽到進公廁內哇哇叫。
張老頭在一位好心護士的攙扶下,去了三樓的骨科部病房,見了校長。
校長也說董巫焱來找過他,就在幾個小時前,並交了報名表,至於他現在去了哪,校長也給出了明確的答案鄰鎮的汽車客運站。
原因是董巫焱從校長與老師的對話中得知,今年招生考試加分有新政,手球擊劍射擊棋類等11個體育項目的市級競賽單項前5名,能加五分。
“那麼‘全國武術錦標賽’第一名,有分加嗎?”
校長記得當時董巫焱話音顫顫,像一匹饑餓已久的狼,盯著他的眼睛,向他討要食物般。
“……二十分。”
旁邊的護士忽然變得臉色煞白,她說:“他飛走的,我差滴被他撞跌在樓梯!”
她說的話明顯是誇張,人又沒長翅膀,怎麼可能會飛?
但她所描述的“飛”,董巫焱要跑多快才能稱得上“飛”?
其一:董巫焱橫著身體,如同拍特技電影那般,用繩索把他吊起來,再借用滑輪,讓他一路滑過去。
其二:董巫焱穿著滑翔服,以在空中滑翔的速度“飛”越走廊,“飛”下樓梯。
其三:董巫焱手舞足蹈……不不,以他的性格,一般不會這麼失態,他很可能麵帶微笑,身體立正,昂首挺胸,嘴中念叨著一些反引力數據,像某種魔咒般,兩腳離地一尺,身體騰空,像神佛鬼魅般,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