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孩往張老頭的懷裏塞了束月季,張老頭想也不想,用手掂量了下,報了個數:“塑膠三毛五一斤,你個花一斤不到,又是真花,賣不出,我不收!”
……該有多心酸啊,就像蹲在地上,偷瞄兒女領獎時那蓬頭垢麵的父母,老擔心自己被別的學生認出來般。
馮曉軍來了個漂亮的後空翻,嘩啦啦地在半空轉了幾圈,然後穩穩當當地落在舞台上,全場盡是璀璨的閃光燈亮。
他發表了獲獎感言:“……完了,拿個獎仲搞那麼麻煩!“
馮曉軍下了台後,張老頭也得到了董巫焱棄權比賽的消息,他想不明白,便問馮曉軍,董巫焱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棄權。
“考試吧!”馮曉軍噴了下鼻息,像擤了一把鼻涕,滿臉的輕蔑,“明日是學校考試,媽的個傻逼,別理他,師傅你說,你家哪裏最顯眼,我金牌就…”
張老頭猶豫了一下,說:“別囉囉,你也回去!”
張老頭是不會商量的,隻有命令。
馮曉軍擺出了一副太極“單鞭”,勢要與張老頭爭奪全國武術冠軍。
但他還是敗了,又被張老頭用杆秤倒吊著,“走”向公交站,馮曉軍一路罵街,張老頭一路沉默,等待著公交車開往磁懸浮車站。
由於磁懸浮列車的速度快,馮曉軍比董巫焱要早到達交陽。
師徒倆在列車裏對峙了一晚,誰都沒有睡覺,後來馮曉軍實在撐不住了,隻打了一會盹,便被張老頭拽起身,直撲考場。
考場設在凍水鎮的第一中學,因此第一中學的學生們迎來了久違的一天“長假”。
八點十五分開考,馮曉軍七點半就被張老頭押到了學校。
張老頭完成了馮曉軍的押送任務後,又去了客運站等待董巫焱。
快要開考了,馮曉軍已經坐在考室裏了。
旁邊的同學有的在檢查著自己的文具,有的在爭分奪秒的看著袖珍資料,有的同學左手在胸前畫十字架,右手在捏一串黃花梨佛珠,嘴中念著:“佛祖保佑,耶穌保佑,真主保佑……“
馮曉君煩躁地用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他此時在心中咒罵規定考試時間的人,為啥早不考,晚不考,偏偏要在今天考,否則,自己絕對會拿到金牌。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站在首都的國家體育館裏,站在“品“字台的最頂端,學著奧運冠軍,昂首挺胸,看升旗,聽那激昂的國歌,接著就是掛上胸膛的金牌這東西並不貴,如果隻是按照金屬折算,最多也就是三千多塊蕾申幣……
隻值三千多塊?
馮曉君的想起了自己練武的情景:淩晨六點,起床跑步,從村頭跑到村尾,跑五遍,將近兩公裏的路程,自己還得背著個廢品袋,一邊撿垃圾一邊數,“紮馬“得按小時算,倒吊在樹上與董巫焱對打,有次從兩米高的芒果樹上摔下來,摔傷了右腿,腿肚子到大腿部位,半小時都沒知覺,疼得雙眼發黑,喘不上氣,像被誰捏住了喉嚨。
老師開始發卷了,嘩啦啦的響,比工廠流水線的大媽還要迅速。
馮曉君看著桌麵上這張白紙黑字的答卷,心中那被酷熱蒸的冒煙的草原,突然燃起了一團烈火,這玩意奪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金牌,然後將自己徹徹底底的嘲弄了一番什麼全國冠軍,成績呢?功課呢?到頭來也隻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
馮曉軍忽然立起身,不,他更像彈簧般彈起來。
班上的考生和監考老師都驚愕地看著他。
馮曉軍說:“我他媽不考了!”
他說這句話時,身體向前傾,傾向發試卷那位監考老師,仿佛要隨時準備撲過去廝殺般,而他桌麵上的試卷,早已被他揉成了一團,像他平日扔的沙包。
“你再說一次!“喝問馮曉君的是蔡主任,他是政教處主任,經常在班上關起門打學生,有些調皮的同學,蔡主任甚至勒令他們去他宿舍,讓學生把手放在桌上,抓起一大把藤條就往下掄。
這一次,是馮曉君與蔡主任第一次杠上。
蔡主任喝令馮曉君出去,馮曉君一句話也沒說,竟然就出去了,這不像他的作風,情況有點不對勁。
蔡主任在後門,馮曉君走的是前門,他是在挑釁!
“跪下!“蔡主任大喝。
接著走廊上就傳來肢體碰撞的聲音,這聲音聽著就能想象出,蔡主任扇了馮曉君一耳光,然後猛的推了馮曉君一把,他的身體把玻璃窗撞的“哐“的一聲,接著馮曉君似乎就跟蔡主任扭打在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