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在車站等了許久,沒有等到董巫焱,一問服務台才知道,原來大巴已經回來了。
看來,董巫焱應該是在學校附近下了車。
張老頭覺得奇怪這小子很少會半路下車,除非司機報錯了車站,又或者他自己認錯了車站,有一次夜裏,他搭車回來,睡糊塗了,跟著人群,在一個偏僻的路口下了車,本來公路對麵就有個小賣部,去那裏就可以打電話,他卻偏偏要摸到了二運車站,然後哭著打電話給張老頭,說自己餓到走不動了,身上又沒錢,讓張老頭快來救命,他那語氣感覺好像真要命懸一線那般,後來張老頭打了輛摩托趕去車站……他看不見董巫焱,隻能朝著空曠的候客廳,大聲地叫嚷著董巫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卻不知董巫焱就睡在他身旁的長椅上。
……
張老頭的心跳很快,他感到非常不安,就像那晚他接到董巫焱的求救電話一樣,腦袋暈眩,頭重腳輕。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張老頭的心中泛起一陣不詳的預感。
他催促摩托車司機快點。
古怪的是,司機竟然慢了下來。
即使張老頭眼睛看不見,但他的耳朵能清晰地聽見引擎的聲音在減小。
張老頭以為他沒聽清,又複述一遍剛才的話。
那司機竟然說了句:“再慢就停車了。“
如果不是司機聽錯了,那就是張老頭說錯了他把“快“說成了“慢“
張老頭忽然感到腦袋有些疼,不覺扭了扭脖子,然後用手指揉按太陽穴。
突然,司機來了個急刹車。
張老頭問他怎麼了,他說到學校了。
張老頭居然說了句:“學校?我不是要去車站?對,都不記得了,是學校。“
司機好一會才說話:“你……要歇歇嗎,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他的聲音在打顫,不知在害怕些什麼。
張老頭說沒事,便要準備過馬路。
司機想幫忙,他說不用。
司機隻好說:“小心些。“
他一共叮囑了張老頭三次,然後才駕車離開。
司機剛才的急刹車是有原因的,因為他當時轉過頭,想看一眼後麵有沒有車經過,缺猛然發現張老頭的腦袋,搭在右肩上,雙眼與肩膀呈垂直,脖子像是斷了一般。
當然,張老頭並沒有心思在意自己身體的異常,他已經察覺到校門口的氣氛不對勁。
很多人在說話,聲音嘈雜,張老頭的大腦很快就描繪出一群三四十歲的婦女,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再遠一點的,是撕扯紗布的聲音,以及一些人的大呼小叫,再然後,就是大媽們,對自己炸開鍋般的冷嘲熱諷。
“老張,你快來聽聽,你徒弟你兒子好犀利哇,整個學校的保安都不夠他們打!“
張老頭嚇得差點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張大嘴,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並努力地挺著脊梁骨,擔心自己一鬆懈,就會癱倒在地。
那些大媽還在罵些什麼,但張老頭已經聽不進去,他的大腦一片混亂。
忽然,他又感到頭疼,腦袋暈乎乎的,辨不清方位。
張老頭流了淚,淚珠滴答在地上,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悲涼感,仿佛董巫焱已從高樓跳下,自己現在要去收拾他的遺體。
此時,他老是在想著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想著董巫焱睡的那個亭子,就像在追憶亡者的過去。
那是個候車亭,就建在公路邊。
張老頭走進了亭子,嬰兒的啼哭聲便更加清晰了。
他摸到了一張石凳,冰涼冰涼的,凳上的無疑是個棄嬰,這個可憐的孩子被裹在一張疊成菱形的被褥裏,用繩子捆緊。
等等,不是一個,是一對!
另一個孩子沒有哭,張老頭看不見,一時沒發現……
汽笛在狂呼亂叫,有人在大聲喊叫著張老頭的名字,叫他站著別動,張老頭反而加速往前跑。
他快氣瘋了,恨不得立即飛到董巫焱與馮曉軍身旁,狠狠地扇他們一個又一個響亮的耳光。
此時,他已經走進了磁懸浮軌道。
一輛閃爍著銀色光芒的雷克沙轎車駛了過來……
站在樓上的馮曉君,正巧看見了張老頭。
看見了這個說什麼考試不重要,卻硬把他從領獎台上,押回到考場的怪老頭。
那一刻,張老頭抬起頭,臉朝著馮曉軍的方向,仿佛也看見了他,臉上還掛著淚。
董巫焱並沒有看見張老頭,他當時坐在二樓走廊上填卷子,董巫焱知道沒時間闖試室了,就從辦公室拿出了一張試卷,坐在攝像頭下當場填卷,旁邊的保安沒有一個敢上前打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