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彈雨橫飛的夜色中,她還是能笑出聲,笑得令人溫暖。
她伸出手,輕輕把馮曉軍臉上的淚珠……
馮曉軍還以為她要幫忙擦拭,想喝止。
哪料,馮婷中指一彈,把他的眼淚給彈飛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
不,她沒有這樣說。
馮婷說:“到佐傷心處?你上次沒哭,上上次也沒,上上上次都沒。”
她所說的上次,到底是哪一次?
令馮曉軍印象深刻的“一次”還是自己讀小學一年級的事情,那時他和馮婷跑到池塘邊去爬樹,馮婷的一隻涼鞋掉進池塘了,馮曉軍便把她背回家,結果剛到家門,陳玉珍拿著藤條氣衝衝地說要揍馮曉軍,馮曉軍也抄起一把掃帚,說:“有種就來!”
槍聲停了,詹姆斯把洛洛克裏的子彈打光了。
他得換彈夾,詹姆斯的右手沒法動彈,他用嘴巴叼著槍管,用左手摸索自己不慎弄掉在地上的彈夾。
他的腳下全是子彈殼,摸索起來,“叮叮當當”的響。
馮婷扳著她的手指,說:“我數數數數,幾多次了,十,百,差不多有百幾次,你給我送了百幾朵白玫瑰,為我跑了百幾次舞台,打了百幾次架,嘻嘻,臉紅吧我的騎士大人”
馮曉軍的臉的確是紅了,他被馮婷一提醒,便不由自主想起夢中被馮婷調戲著要“錫啖”自己。
然而,神奇的是,馮婷是怎麼知道自己做的夢。
她看了自己的夢“百幾次”?
不,以她的意思是馮婷也參與了自己的夢,與自己經曆許多次同樣的夢境!
馮婷問他:“你想想,我們到過密雲小區是吧,那我們是怎麼到那裏的,是不是遊過去的,起點在哪邊,交陽?”
馮曉軍被問得啞口無言,他根本就想不起來,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經曆過密雲小區之前的事,就像是看了一部沒頭沒尾的電影。
難道?
現在也是一場夢?
馮曉軍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疙瘩走遍了全身。
這麼一想,剛才自己經曆過的事情,還真有些偏離了現實。
士兵怎麼會這樣殘暴地往公民的房子扔煙霧彈?
救護車怎麼可能會塞了一車的屍體?
馬路上的群眾怎麼會這樣仇視學生?
遊樂園裏怎麼可能會堆放了遍地的屍體?
這果然是夢!
一定是夢!
都是假的!
馮曉軍停下腳步,不跑了。
他知道,現在就連子彈也拿他沒辦法。
馮曉軍仰天大笑了一聲,昂頭挺胸地用中指指著詹姆斯,說:“你過來,我讓你雙手雙腳!”
馮婷也學著馮曉軍的語氣,用下巴對著詹姆斯大放厥詞:“我拿手指捅死你!”
馮曉軍臉上綻出了久違的笑容,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從前,小學時他就經常跟馮婷在彩霞老師麵前這樣幹……
他看著馮婷那依舊麵帶微笑的臉,漸漸沒了笑容。
馮曉軍盯著馮婷的臉,盯著她那用兩根用鞋帶綁著的雙馬尾,她那件極具彈性的米白長袖衫,摔不爛比天要藍的牛仔裙。
她的右腿依舊血淋淋的,發出一股鐵鏽的腥氣,血液順著馮曉軍的右臂流到了手肘,溫熱溫熱的,有一大塊已經凝固了的血塊,粘在馮曉軍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