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聽見的是喇叭傳出來陳駭強那頗為激動的訓話聲，這聲音是最響亮的他正在數落馮曉軍犯下罪行，尤其是他在體育館裏跟詹姆斯鬥毆的情景，更是被他添油加醋得將馮曉軍唾罵得十惡不赦。
接著是台下觀眾的大呼小叫的噪音，這聲音的是一幅雜亂無章的線型圖，很容易就會被其擾亂注意力。
馮曉軍盡量忽略這種噪音，努力使自己的耳朵搜索旁邊的聲音。
阿打壯的嗚咽聲，讓他的注意力過渡到了舞台上。
一番嚐試下，馮曉軍不得不放棄捕捉微弱聲音的打算。他的聽覺還沒有那麼靈敏，這些微弱的關鍵音在那驚濤駭浪的噪音的幹擾下，就如同隱藏在黑豆中的黑芝麻。黑芝麻本來就細微得不起眼，而又跟相同顏色的黑豆混合在一塊，恐怕用肉眼也難以分辨出來。所以馮曉軍辨認不出這些聲音也是可以理解了。
在接下來的鬥毆事件的開端中，當馮曉軍準確地抓住陳駭強的右手腕，把他從台下拽上舞台那時，他怎麼都沒料到馮曉軍依然是通過聲音準確的捕捉到了自己的位置。
佟女節那時也看著舞台，準確說她在觀察馮曉軍。
剛開始馮曉軍是把右臉緊緊地貼著地麵，肚皮著地地趴在地上，擺出一幅俯首稱臣的姿勢。這動作把佟女節看得一陣反胃，她差點要掉頭離開，但她覺得馮曉軍用左手捂住，不，準確說他是用食指捏住左耳的動作讓佟女節感到奇怪。很明顯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阻礙聽覺的意圖，當然佟女節好奇的並不是這個。對於一個盲人來說，耳朵就是自己的第二雙眼睛，馮曉軍為什麼要捂住它？
在馮曉軍抓住陳駭強的那一刻，佟女節也就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馮曉軍正在通過地麵去聽聲音。
聲音能通過固體傳播，其傳導性要比空氣傳播要強得多。在古代戰爭時期，探子往往會用耳朵貼著地麵去聽敵軍的馬蹄聲，有經驗的人甚至能以聲音的輕弱推斷出兩軍的距離。古人雲：眼見為實。事實上有許多的事物是沒法用眼睛看見的，聲音卻更能令人在這被人忽略的微觀世界中了解事物。
這個小小的舞台上，在馮曉軍聽來，是音色富有層次的音樂廳現場。
他聽見次數最多的便是膝蓋碰撞地麵的噠噠聲，這很顯然不是下跪的過程，而是跪在地上的同學在抽動他們的膝蓋，以此來減輕膝蓋的疲勞感。
最清晰聲音的要數木板碰撞地板的咯噠聲，這聲音清脆得就像用鐵塊碰撞玻璃般的刺耳，馮曉軍能想象到掛在他們脖子上的那一塊塊大砧板，把他們的脖子拉成了一塊倒形，幾乎把他們的脖頸拉長了十公分，木板自然而然的下降到了地板上。由於他們的脖子富有彈性，木板便不斷地在地上彈跳，發出一陣類似鐵塊碰撞玻璃的清脆之音。
這一幕自然非常荒誕，然而他在馮曉軍的腦海中又顯得非常形象清晰，畢竟盲人的想象力總是那樣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