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段(1 / 3)

照霞一看屠二才為此大動肝火,手上抄著家夥不說,嘴裏更念著要打死這孽徒才罷休,心知依他那火燥的毛包脾氣,如此下去要糟,忙快步上前,死命拽住屠二才手裏的馬鞭,嘴裏不忘勸道:「師傅請先別氣,小徒弟不學好,自有咱們幾個師兄管教,師傅又何苦和她一個小娃兒一般見識呢?真要教不來,再請您出馬也還不遲。」

「讓師兄管教?哼!」屠二才啐道:「依我看你們現在就是沒本事教!蘭妲你說!功夫跟哪個學的?」一句話問得蘭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嘛,怕平白連累了流明;不答嘛,屠二才手上的馬鞭可還沒放下呢!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把頭垂得更低了。

「既是如此,也請師傅回戲園子再教導她,後台禁忌多著,不必為她衝撞了祖師爺。」照霞亦知蘭妲左右為難,複勸著屠二才道:「再說,咱們今日是來這兒出堂會,萬一鬧出什麽動靜來,惹得江司令不開心……」

「還提江司令!今日之事可不就是他給鬧的!」屠二才因照霞攔著,不好再往下打,可畢竟心裏餘怒未消,隨手一甩,竟將馬鞭往照霞身上摜去,直疼得他麵色發白,連連退了幾步。如此尚不解恨,複對照霞啐道:「自古以來的規矩,代戰公主就是戴水鑚小泡子頭麵,他非要弄個點翠的,那是大大的出格!不倫不類!你呢?攔也不攔,倒淨同著他胡鬧!心裏可還有沒有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傅?」

照霞一聽這話,心下不由得叫苦,江司令財大勢大,今日更是東家,一個唱戲的除了聽命,又如何能駁了他去,如今卻被屠二才這一頂大帽子狠扣下來,要他如何不委屈?可天下無不是的師傅,亦隻得無奈跪下,梗著聲道:「徒弟也知這事兒大出規矩,可師傅您想,咱們班裏到底還是看那些個財主、軍閥們的臉色混口飯吃,今兒司令發話要看徒弟戴他賞的頭麵唱代戰公主,徒弟是不敢、也不能忤逆……」

「不敢?不能?」屠二才冷哼了聲,嗤道:「要我說啊……莫不是,抱琵琶,另向別彈? 」

「徒弟不敢!」聞言,照霞麵色更加難看,咬著下唇,磕了個響頭道:「實在是怕司令不賞飯吃,連累得整個班子難過,若隻有徒弟孤身一人,憑他江司令如何官大勢大,也絕無跟著渾鬧的理。為此讓您老人家心裏不痛快,還請盡管責罰,徒弟甘願領受。」

見照霞如此低聲下氣,屠二才心頭火氣略消,說話的調子也略放軟了些:「時候也不早了,你先把頭麵給戴上吧,這時節還是唱戲要緊。我瞧瞧重英行頭卸了沒有去,晚點還得帶他去給東家敬酒磕頭呢。」說著又恨恨看了那頭麵一眼,拂袖道:「今日之事,回頭再跟你們算總帳!」

屠二才一走,照霞不敢怠慢,亦自尋了個角落去整理妝容。蘭妲見他二人離開了,忙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還捶著兩條腿兒喊酸。

此刻這裏已沒蘭妲的事兒了,她本想藉機溜回戲園子去,走到門邊,卻聽見前台隱約傳來重喬聲音,細細聽去,竟是「垓下歌」最末二句:「……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蘭妲今日雖沒法兒去看梅老板,此時流明和重喬所唱,可不正是讓梅老板和楊小樓楊宗師唱紅的《霸王別姬》,一時間戲癮上來,也顧不上回去覆命了,竟往演員上台的門後一站,借那大紅的門簾藏住身形,竟也就這麽聽起戲來。

那台上正演到烏騅馬因西楚霸王大勢已去,在軍帳前悲嘶,項羽被困垓下,十麵埋伏,眼見此情此景,不免感傷歎息。楚霸王的愛妃虞姬因不忍君王消沉,乃提議飲酒消愁,更命近侍取來雙劍,曼舞以為霸王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