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唯唯諾諾的去了,硬著頭皮再去找蘇纓,隻見她已換上了墨家小姐墨小妗剛剛做好,還想等著元宵節穿的白底盤金絲霓緞緙繡華衣,梳起發髻,雲鬢花鈿,葳蕤生光。管家一看,嘖嘖稱奇,怪的是這出生鄉野的少女身段舉止竟也配得上這衣裳,她頭發烏黑濃密,簪上珠玉更襯得如絲緞一般,那些繁複秀麗的花紋成了舉手投足之間的裝點,毫無怪異不適眼之處。
這頭發映在管家老辣的眸子裏,讓他確信了蘇纓非富即貴的身份——頭發是最能辨別女子出身的部位,貧家女還能把肌膚豐潤,白皙細膩解釋為天生麗質,而能簪上這麼多花鈿的又長又密的濃密頭發,定是不需勞作,行走坐臥有人服侍,有人替她梳洗打理,方有這樣好的色澤。絕非普通行走江湖的風鬟雨鬢之輩。
蘇纓正慢慢踱著步,看著客廳中墨家掛出來的名家山水墨寶和丹青,她忽停住腳步,指著其中一幅唐代仕女圖,問管家:“老伯,這仕女身上穿的,怎麼好像式樣不對呀?和我家中的都不一樣。”
管家回過神來,擦一擦額頭上的汗,趕緊把她領出來。
蘇纓見管家一臉為難,笑嘻嘻問:“是不是墨家主說,要把我攆出去?”
管家忙道:“絕非如此,絕非如此,家主說,女俠要什麼,盡管提。您方才要的冰和蜜瓜做果子凍酥山吃,老奴已經記下了,這就去置辦。”說著招呼兩個婢女上前:“帶洪女俠去客居,任她挑選,凡是要置備的,統統記下來,發到二門外采辦,聽清楚了?”
倆婢女恭順無比,屈膝福身:“是。”
蘇纓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墨老家主來。
她這半日起碼就幫墨家花出去了幾百兩銀子,墨家竟還能忍?
“慢著”
在前往客舍的路上,蘇纓忽然腳步一住,看向幾叢幽竹掩映的另一道月門。她雖於草木風水上沒有什麼研究,但作為一個自小生活在各種別致院落的人,她對一座庭院中最好的院子有奇準的敏銳直覺。
那院子門口的花草排列明顯就更有匠心一些,小徑鋪的青石子也和大院裏不一樣,透過竹子還能看見大幅的青紗鮫綃,若皚皚白霧,透森森竹影,這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做了一個直通往湖邊的小天井,可坐在水邊聽水聲,焚香彈琴喝茶,很是風雅。
蘇纓打量半晌,滿意的點點頭道:“我要住那個院子。”
婢女這下更加為難了:“這是……”
“這是我的屋子。”
有人替她把話茬接了下來。
循聲而看,一華衣公子正笑吟吟的往這邊看來。望之弱冠年紀,身姿挺拔,麵容俊朗,薄薄嘴唇邊掛的笑極溫柔和煦,十分有禮的應對著蘇纓無禮的請求。
“在下墨予堯,女俠昨日劍氣驅花敗亭長已讓人如雷貫耳,今早吃得我家向蘇府借糧也著實讓人大開眼界。論理,有我爺爺下的令,我是該把院子也讓給你的。可是……”
他漸漸收斂笑意,眼眸清亮如冰:“我不喜歡別人住我的院子,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