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閉著眼愜意描繪那幅光景,卻忽然感覺身上一重一涼。睜開眼,卻見榮倉朔站在雪鬆的另一邊用腳揣著樹幹,枝葉搖晃間,積雪落下堆在了他的身上。遠遠望去,就見地上薄薄一層雪白,卻中間一個小小的隆起了一塊,像個小雪堆。
榮興桀一骨碌爬起來,抖抖夾襖裏掉進去的雪渣子,一小跳就把榮倉朔給撲倒了。愜意地趴在爹堅實的胸膛上,榮興桀悄悄埋起臉。再抬起的時候,榮倉朔青色的衣襟子上不明顯地濕了兩點。榮興桀眯眼一笑,隨手就抓了兩把細雪往他胸口抹。
榮倉朔拍掉他調皮的小手,揉了揉他屁股:“小兔崽子,別整天想著玩,將來鏢局還得交給你管呢!”
榮興桀一聽他這說話的假正經味兒,就趕緊捂住了耳朵:“啦啦啦,啊這裏有條毛毛蟲。啊,小花,過來玩呀,給你好吃的。”
榮倉朔卻沉浸在自己對兒子的諄諄教導中,說著榮興桀都能背過來的話:“現在的江湖啊,越來越凶險了。你不好好練好功夫,怎麼送鏢!中原兩大鏢局,雖說咱們石門在北,龍輝在南,但龍輝當家的,可重沒讓你老子舒坦過!哼!我兒子這麼大了他還隻有女兒,看他還能得意多久!”
說罷又重重地“哼”了一聲。再低頭,卻見小兔崽子已經趴在他的肚子上睡著了。小孩子嗜睡,又練武,又鬧騰了好一會兒,也該倦了。榮倉朔心情頗好地眯了眯眼睛,拍拍小家夥的脊背,讓他睡得更安穩了一些。
榮興桀卻睡得不深,還做了個夢。夢裏的故事很真實,是他上輩子映在心裏的場景,總時不時拿出來回味一番,再自己偷著笑。
那是深秋時分,是父親頭一次讓他做鏢頭。他興衝衝地跑到鏢局門口,卻見通常停著鏢車的地方這下卻是一輛載人的馬車。馬車上還豎著一麵白底黑字的旗子,上頭“石門”二字迎著風翻騰。榮興桀痞痞地拿食指一搓鼻子,掀開門簾就往裏頭看去。
夢到這兒就醒了。榮興桀一下坐起來,卻發現不知是誰在自己熟睡時抱他到了床上。而額頭上,竟是一層密布的冷汗。
沒想到,這是噩夢。
他從來不喜歡秋天。他解釋的時候,理由一串又一串。秋天幹燥,容易走水;秋天落葉,落得心煩;秋天雁飛,到處拉屎。那年秋天遇見樊墨軒,他突然覺得討厭了十八年的秋天似乎也可以很美。落葉紛飛,層林盡染,車輪輾在枯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現今,秋天是噩夢,依舊無法讓他喜歡。
榮倉朔進屋給他擦了把臉:“小兔崽子,還賴床呢,睡了一個下午!吃晚飯去了!”
榮興桀“嘿嘿”一笑,擠出了肥嘟嘟的兩腮上兩個酒窩,同時也掩去了心口的餘悸,爬下床屐著小靴,踩著後跟就跑出了屋子。結果撞了等在門口的鄒桐一個滿懷。
榮倉朔猥瑣地笑著從鄒桐懷裏搶過小家夥:“想跑,看你跑哪裏去!”就把他抱進了用膳房。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麵前一桌家常菜,有榮興桀最愛的西紅柿炒蛋,也有榮興桀最討厭的西紅柿炒蛋。他筷子在盤子裏撥弄撥弄兩下,就把蛋全撥到自己跟前了。
榮倉朔眼疾手快地把壘得高高的一堆西紅柿夾自己碗裏:“小兔崽子,傻得很,西紅柿酸酸的才好吃咧!”
榮興桀衝他吐吐舌頭,繼續吃自己的蛋。還記得自己沒說不喜歡那酸溜溜的味道的時候,榮倉朔總是伸筷子去夾蛋吃,後來搶不過他,一賭氣一摔筷子嚷嚷著這個爹壞,榮倉朔就突然改了口味了。
後來跟著樊墨軒後頭走南闖北,每餐必點西紅柿炒蛋,筷子也自然而然地伸向蛋。而樊墨軒卻從不多置一語地吃下西紅柿。
是他本就喜歡,還是……榮興桀吸吸鼻子,繼續扒著麵前的蛋,嘴裏塞得滿滿。
院子裏的一方天空中已亮起了幾點疏星,蒼墨色的夜色下不太易尋得見。不知那年的那夜,樊墨軒看見的是否也是這般的星空。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腦子犯抽……寫了個餐廳進去……orz
現在改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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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小修) ...
在未重生的時間軸上往前數十年,他十八歲,樊墨軒十七。
第一次當鏢頭,護送的卻是一個大活人的標底。一路上克製不住地頻頻回頭望向那轎子,卻不知轎子裏的人也正透過薄薄的垂簾望向他。
是夜,數十人在林間搭起了帳篷,兩人一頂,卻唯獨榮興桀與轎中的那人單獨一頂。
夜深了,星星火光漸息,那頂同樣隻住了一人的帳篷裏卻還是透出些許曖昧的昏黃。榮興桀咽了咽口水,悄悄往那頂帳篷走去。
五步,十步。從後頭走到了邊上,才看見那人正倚在帳篷口抬頭看著夜空。榮興桀輕咳兩聲,見那人點頭示意,便不客氣地在他邊上坐下,也抬起頭。
見到的卻是一片黑黝黝的繁枝茂密遮天,夜黑的竟讓他難以分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