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儒興仰起臉不去看父親的模樣,他的頭頂是父母的臥室,母親現在一定趴在床上哭吧?他如此想著……
黎儒興一家是二代的移植者,血緣使他們有更多的機會進入權力集團的高層,父親受到了重用成為公務員,但由於媽媽強烈反對的原因,並沒有積極的向上努力,在中層領著足夠一家四口小康的薪水,倒也其樂融融,母親自己開了個書店,販賣的全是兄弟倆人不忍卒睹的東西,他們曾經被逼著翻過裏麵的高H內容,之後還是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女人喜歡這種東西,所以黎儒鴻大學一畢業找到工作就搬了出去,並且在一年後迅速結婚生子,動作之快令所有認識他的人目瞪口呆,天底下居然有願意為那個花花公子生孩子的女人,而且在結婚後那個家夥居然還在外麵流連忘返,不時被美豔的老婆手持大殺傷性武器追的屁滾尿流——他的老婆是衛星城常駐軍的中尉,十歲就成為適格者並且參加了建國戰爭,往往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拖著丈夫的屍體笑嘻嘻的回家。
小兒子飛掉了,母親把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了大兒子身上,時刻注意著自己兒子身邊的男人,不時把那套準備在兒子婚禮上穿的衣服拿出來曬曬,雖然黎儒興從小就決定做個孝順父母的兒子,習慣了戴著溫和的麵具,做一個大家交口稱讚的長子,但是卻一再的拒絕姻緣,恐怕就是在潛意識裏反抗父母的獨斷專橫吧。
讓他決定改變這種現狀的是某一件事,那是他們在離開地球28年後的返鄉,父親接到了祖母病危的通知,急忙帶著一家四口踏上了歸鄉路,當他看見躺在病床靠機器維持生命的老人時,並沒有太多的感想,那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伸出枯枝一樣的手,動情的撫摸著父親的臉,仍然是中年男子的兒子跪在床前失聲痛哭,周圍其他的人卻都已兩鬢飛霜。
黎儒興驀的覺得有點氣悶,於是走出病房,想要摸出口袋裏的煙,又看見牆上的禁煙標誌,隻好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發呆,腳步聲把他驚醒,他抬起頭來,看見一個豐潤——或者說肥胖的婦女拉著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勿勿趕來,當他們的視線交彙時,平庸的女人臉上突然染起光華,她猶豫的站在黎儒興麵前,終於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欲望,試探的開口:“黎儒興?”
戴上溫和有禮的麵具,少年微笑著回答:“是的,請問您哪位?”
“真的是你!”女人臉頰上的肉在顫唞著,因為是內心的激動吧,卻讓黎儒興有種看滑稽戲的感覺,“我是小米啊!你的中學同學,你不記得了?高心米!”
高心米這個名字,以無人能及的速度把黎儒興撞回了29年前,那顆枝繁葉茂的大楓樹下,梳著兩個小辮的女孩,臉上泛著羞澀的紅暈,鼻子小巧又可愛,圓嘟嘟的嘴唇好象是新鮮的粉色櫻桃,就連眼睛下麵的幾點雀斑都為她的俏皮增色,那天風很輕、雲很高,一切都象畫家手中的最完美的傑作。
可是,眼前這個肥胖的婦人是誰?燙著爆炸的波浪發,穿著寬鬆的家常服,還有眼角笑起來時閃過的皺紋。
黎儒興感到一股恐慌從他心裏深處彌漫開來,他有種荒謬的感覺,不自覺的把手伸進衣兜想掏出香煙,卻被一隻肥手拿了過去,高心米以一種正義的口氣說道:“醫院裏可不能抽煙的哦!”
看著自己麵前的女人,黎儒興逃跑了,他不顧身後的叫喊,拚命跑出了醫院,一直到自己頭頂是藍天而不是灰色的天花板為止才停下來,大口的喘氣。
之後過了二年,某一天,黎家夫婦聽到了大兒子提出的要求:“我想去地球上宣傳儒教,大概會去個幾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