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雕盤旋在雲宮中最高的雲台,繞了三圈,最後落在雲台上黑衣男子的臂上。他解下雪雕腳上的信筒,一躍而下高台,迅捷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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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深,木清禾獨自在偌大的書廳裏待著。
廳裏明亮如晝,竟是以碩大的夜明珠照明。書廳裏到處是古書,若是明火照明,隻怕一不小心便會付之一炬。因此當初造雲宮的族長便命人到千丈深的海底尋來夜明珠,專門替代明火綴在書廳。
他歪在軟榻上,一手托著臉側,一手擎著一本黃舊的書。此時,書廳的門吱呀一聲輕輕開了,他等的人終於來了。水杏色雲衫,明眸善睞,眉目如畫。“主子還沒用膳?怎麼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見到桌上動也未曾動過的飯菜,她急道。
“哎呀!就來,就來!”笑嘻嘻地撇下書,下了榻,牽住她的手來到飯桌前。“小明柳,你看。這是你最愛吃的百合花片,這是你……”
握著尚有餘溫的湯碗,她又嗔又怨,卻忍不住心裏一陣一陣的暖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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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三更,天上星疏雲淡,淺淺一彎新月。廊簷下升起了黃燈籠,廣闊雲宮頓時變成星海。穿過廊簷下的一盞盞燈,往某處房間走去。房前掛了兩串紅色的魚形宮燈,在昏暗中閃著幽幽的光芒。
木清禾在門前站定,門上刻著精刻的魚紋,與萱草交相輝映。輕輕地拍了拍緊閉的木門。門開,看到是他,忙躬身行禮:“主上。”
“父親現下如何了?可有好轉?”輕聲問著,無聲無息地走了進去。
“回主上,居士醒過一次,喝了藥,又睡下了。”
隔著屏風望了眼燭火中麵對床內側臥的清瘦背影,木清禾轉身出去:“待父親醒來,若問起我,你轉告他,青都來了急信,我趕過去處理,他無須擔心。”
“是。蓮芳明白。”
“這幾日我不在宮內,你且好好照看他,不得有任何差池。”^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是。”
便送了木清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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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清禾的行程比預期快了許多。
他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安排好雲宮的日常事務,便帶著明柳與暗衛出雪域。一路行來,過了滄州、希城、阮水,也不過半月的時間。隻要再過了梧州,青都便近在眼前了。
入青都之前他棄了馬,命暗衛備了一輛輕便的馬車。
已是旬夏。沿途夏木繁茂,青石板的街巷鋪滿了細細碎碎的光斑,馬車碾過,光影交錯,眩人眼目。馬車轆轆前行,修長骨淨的手指撩起窗簾,眼眸望向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路人。
身側,明柳笑意微微,道:“主子,這洛川城好生繁華。”
木清禾回頭也是一笑,道:“你若喜歡,待辦完事,我們且在這裏住上幾日。”
青都原作洛川城。這其中有一段緣故。
前些年朝庭生了動亂,兼之前朝姝妃的遺族安氏造反,幸得一直負責監視著他們的木氏在其中暗傳消息,這場叛變才被鎮壓下來,之後株連全族,安氏一門斷子絕孫,作為代價,南地的勢力則收歸木氏所有。而曾跟安氏勾結的洛川城,皇族恐再生叛亂異象,聽信國師之言將其易名為青都,作為京城附郡。
如今熟知舊事的人,仍是習慣稱青都為洛川城。
“我聽說這洛川城是天底下最好玩的地方……有繁華的上明街,洛水花會,紅蓮燈市……”木清禾笑道。
明柳不敢恃寵而嬌,搖頭:“小的擔心老宮主。若此行求得妙藥,主子還是先回宮為好。”
如此,木清禾也不好再說什麼,這婢子總是一心一意為他著想,讓他如何不喜歡。握住她柔軟溫熱的手放在膝上,他唇角挽起春風化雨般的微笑,飛眉入鬢,眸色溫潤,眉目如一幅意境幽遠的山水畫,其實算不得極美,但就是讓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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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簷如翼,簷下掛著鸞鈴,被風一吹便叮當作響,聲音極好聽。倚榻而躺,手上一卷泛黃的書冊。榻前的小幾上擱著三腳香爐,檀香渺然斜斜。
疾風起,簷下的鸞鈴輕晃出鈴音。
原本認真翻看書頁的男子,突然斜了斜眼角,唇邊彎出一抹微小的弧度,“扶風,何事?”
“客人已經到了門口。”細竹編簾外的身影半跪著行禮。
“嗯。”他淡應一聲,隨手將書冊擱在幾上,吩咐下去:“快去請他進來。”
“是!”
來了……起身站在欄杆前平靜地看著遠方某處,不知在想些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想過。隻是等待著,該來的,終究會來的。
木清禾剛下馬車,便有人迎了進去。是個輪廓深刻的異族男子。
“小的扶風。主人命我在此等候雲宮主。”不卑不亢地板著臉。
“你家公子費心了。”
“扶風!”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