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吹過,吹得思緒有些迷離。
方柏見陳亮呆坐著,隻得動手擰開他那瓶水。
“陳師兄,記得林笑麼?”方柏將瓶口送到他嘴邊。
陳亮的眼神終於有了焦距,轉瞬間又迷茫起來,喃喃地說著:“林笑林笑林笑……”
“陳師兄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嗎?”方柏聲音帶著些嘲諷。
“林笑林笑……”陳亮還在喃喃地念著,方柏看見他臉上開始反射出水光。
方柏別過頭,“林笑死了。”
“對不起。”陳亮忽然說了句。
方柏一驚,倏地回頭,他目光淩厲,聲音有些發冷,“對不起?你為什麼對不起他?那天你做了什麼?”
當方柏語氣沉重地說到“那天”時,陳亮開始嗚咽出聲,他一直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方柏冷漠地看著他,“你殺了他。你殺死了他。”
陳亮睜大了眼,仿佛不可置信一般,語氣激動地喊道:“不——不,我沒殺他,我隻是——”
“隻是?你隻是——殺了他。”方柏的聲音冷到極致。
46
陳亮情緒激烈,他驚恐地大喊:“不,我沒殺他,我沒殺他,我隻是想要那個交換生的名額,我隻是沒關緊氣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那個名額我後來也沒要,我沒有要。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說到後麵,陳亮心理防線顯然已經崩潰,他傷心地哭著,不停地重複著他的無心。微弱的燈光下,他劇烈地顫唞著,張大的眼中空洞無神。
方柏一下明白了什麼,突來的震驚和刻骨的痛心先後浮上他的眼眸,他深吸了口氣,壓抑著身體深處的顫動,隨即掄起一拳狠狠地飛向陳亮。
他隻是隱隱直覺性的認為陳亮或許與林笑的死有點關聯,由於向來對陳亮不喜,就借著機會嚇他一嚇,隻是沒想到真相會這麼令人心痛。
原來當年學院難得分到了一個與美國某著名大學交換學生的名額,這個名額理所當然的派給了周和平。而周和平當時卻有林笑和陳亮兩個學生,林笑與陳亮雖然關係不錯,但兩人言行性格差異明顯,而林笑這樣的人任誰都很難不喜歡,周和平也不例外,沒怎麼思慮就打算把機會留給他。
這麼風光的一件事,很難藏得住,陳亮當然也聽到了風聲。人內心的不平衡總是來自與對比與競爭,而這次,這種對比被毫無遮掩的放到了大眾的視線中,雖然當事人或許本來沒有這種念頭。但人言可畏,一些不經意的話讓心底防線弱的陳亮更加惱恨。
曾經有人說,人生,選擇大於努力,的確如此。一念之差間的選擇,尤其是發生偏差的言行,總是會帶來巨大的變數。而當時的陳亮也許隻是一時頭腦發熱的賭氣,一時失去理智的嫉妒,換成常人,都可以理解。但他卻在一念之差間停下了旋緊氣閥的手,實驗室的一切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就像菜刀之於家庭主婦,知道潛在的危險性,卻隻會親近不會畏懼,隨時都能輕車熟路的拿來當作工具。
而陳亮,他拿來當了殺人工具。一個封閉的實驗室,甲烷漸漸逸散,林笑意識漸漸消失。
方柏眼眶通紅,心口處傳來陣陣抽痛。
一直以來,他對人性向來看得冷漠。可現在的他卻禁不住悲慟落淚,為人性的殘忍與無情,為那個……鬼東西。
陳亮被毫無預兆的拳頭迎麵擊倒,捂著半邊臉癱在地上。方柏壓抑著體內嗜血的衝動看了他眼,最後轉身走了。
他走的很慢,路燈在他身上灑下寂寥的光線,將他滄桑的背影拉得斜長,迤邐地伴隨著不規律的步伐漸漸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