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對三奎來說,自從被抓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裏便不免一下子從頭涼到了腳後跟。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裏甚至也掠過一陣後悔之意。但那也隻是一閃而過罷了。
頭腦聰明、心眼活泛的他心裏明白:
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自己既然落到了眼前這一步,後悔也無益。還是幹脆把後悔放一邊去!
並且,他還想到了:都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要是死驢撞南牆,到頭來吃虧的隻能是自己!還是千萬別去自找不自在。
所以,眼下當緊的,就是自己一定要見風使船;能來軟的,那就千萬別來硬的。要盡量把事情朝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去努力,這樣才是正經主意。
正因為三奎是這麼尋思的,這不,一當被抓後被審問時,人家那裏剛剛敲山震虎地把“政策”擺明,意思是讓他端正態度、老老實實坦白交代時,他這裏便馬上開始做出了痛悔不已的積極表現。
接著,他便開始有意識地打起了“感情牌”——曆數家庭的種種不幸;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可可憐憐,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而他這聲情並茂的訴說,也顯然收到了立竿見影的良好效果。
不僅令聞者無不動容,而且還讓似乎是頭目的那位,不免就動起了憐憫惻隱之心——主動去為他打探有關領導對他這個問題的處理打算。
之後,這位好心人暗暗給他遞話出主意,讓他等家裏來人給他送衣物和生活費時該如何如何······
2
一當看到派出所的人找到門上,大奎也是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什麼,禁不住像土地爺身上長草——慌(荒)了神,心思裏一下就亂了套。
這不,直到派出所的來人走後,他隻記得人家讓他去公社學習班給三奎送衣物和生活費的事。其餘的,他一概沒了印象。腦子裏隻是亂哄哄一片,一點也記不得剛才人家還說了啥,自己又說了些什麼。
而他此時的心情中,痛悔、自責、愧疚不安、悲憫哀傷·····似乎都有那麼一點。但似乎又都不明確。
他隻是感覺眼睛熱刺刺的、幹澀難受得厲害,可就是沒有出眼淚——他一時竟忘記了哭!!
心急火燎的大奎進來了學習班,他一眼看到了三奎時,禁不住心如刀絞的他,這才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感情的排泄口——不覺就頓時淚如泉湧,熱淚撲簌簌從臉上滾落。
並且,他那眼神一時隻是直直地注視著三奎,嘴唇囁嚅著,可就是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再看那三奎;自從被抓之後,似乎一直表現得還很堅強的他,一當麵對著未曾開言淚如雨的大奎,他那一直緊繃著的心情,仿佛一下子也就變化得脆弱無比,一股洶湧的情潮陡然自心底騰起——是委屈?是悲哀?還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
反正不知不覺間,他的淚水霎時也便迸出了眼眶。那一聲百感交集的“大哥”噎在喉嚨那兒,喊不出來也咽不回去——一股說不清的難受·····
待情緒稍作平複,三奎便趕忙勸止了痛心自責的大奎。並根據那位給他遞話的好心人的提意,他抓緊跟大奎說道起了自己這次犯的事情,據說公社領導相當重視,似有從嚴處理、以儆效尤之意——最好是能馬上托人給說說情才好······
一提到托人說情,大奎不由得首先就想到了村支書那個老狐狸。
盡管大奎也想到了:自從發生了三奎驗兵被刷了下來的事,接著又出了放火那一說,他們家跟支書雖然明麵上並沒有鬧起來,不過彼此之間都不免心中有數——想必支書現在對他們家也不會要啥好感情。眼下,這要是為了三奎的事情去求人家幫忙,恐怕······
可是,大奎又轉念想到:人家畢竟是支書,跟上麵說得上話;要說個情啥的,那總比自己這平頭百姓有條件。
再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拳頭不打笑臉人。無論兩家一往如何,現在自己要是去多說些好話,使勁求求人家,興許也能中點用。
把事情這麼來回一掂量,大奎就覺得:還是先別管有棗沒棗的,就去打上一杆子試試看吧。誰能夠斷定到底哪塊雲彩能下雨呢?
可是,三奎一聽了大奎的這打算,當時就給以否決。並說道:
“去求他?大哥你還是幹脆拉倒吧,當心敬神引出了鬼來!他那老狐狸,幹起落井下石的事來,他可是再地道不過·····”
接著,三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對大奎道:
“我想你還是就趕緊回去,去找一找民兵連長才是正經。我跟他一直關係不錯,我想差不離他能給我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