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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鄉間,從最普通的生產隊社員的角度來說,他們最仰慕的,是那種穿著雪白的確良襯衣,戴著明晃晃的手表,在大會戰的工地現場“指點江山”的公社幹部——再高層一點的幹部,他們實在也不存在有見到的可能。
而他們最為敬畏的,則當數身邊的那些村幹部——下至最底層的生產隊的小隊長們了。
畢竟“縣官不如現管”——看似高不過油壺的小小芝麻官,但他們卻能夠直接掐捏著關乎每個社員、甚至是一家人榮辱禍福的“命脈”!
誰都明白:“得罪了鍋台吃不上熱飯”;要是一旦得罪了他們,立竿見影地就能體會到這一效果——這幾乎是必然的!
但是,對於一般平常百姓家——尤其是那些兒大女大的人家來說,最受他們歡迎的,就該算是那些給人保媒拉纖的媒人了。
換句話說,媒人登臨這些人家門口時的笑臉迎接率,除特殊情況外,差不多能達到或接近百分百!
因為如今雖是提倡婚姻自主,自由戀愛。但真正“有兩把刷子”的情況,那比例數實在是微乎其微。
多數青年男女的婚姻還是“被動式”的,少不了媒妁之言的參入——媒人的職能不可忽視 。
自然,隨便得罪媒人,也就顯得實非明智之舉。
就說大奎:他的行為做事向來都是與人為善。
他的這樣做,首先是個人的心性使然。
不過,真要實事求是地講來,他這樣做的其中,確實也不無那麼一點不願得罪任何人(當然也包括那些能夠給人保媒拉纖的)的想法在裏邊。
怕得就是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家裏還得指望哪一塊雲彩來下雨呢!
而弟弟五奎如今自己就把對象的事搞定了,這讓大奎由不得便心裏快慰地想:
“這年月,想說個媳婦可不是易事。好在老三有能耐,對象的事沒用求人,讓自己輕鬆了一把。現在五弟也不含糊,搞定的對象看來貼皮貼骨滿靠譜——這下子自己該當又要省勁了。免得還得去求爺爺告奶奶的??????”
但讓大奎意想不到的是:自己這裏正慶幸著不用去費勁托人給弟弟提親的當口,竟就有人“錦上添花”——主動來到了門上!
誰呀?
大奎的二叔。
就是那個在兄弟當中家境最好,一向對大奎他們家卻是隔十裏躲八裏,生怕被沾潤著的至親長輩!
他此來是想給五奎提親的——當然,一進得門來,他口口聲聲不忘先聲明是為了自己的侄子好!
難道他這是良心發現嗎?
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非也!
2
二叔要給五奎提的這門親,姑娘是南去六裏地的陳家莊子人。
據二叔講,人家那姑娘比五奎大三歲。
按老講究,“女大三,抱金磚”,如此年齡數字差的男女合婚甚是吉利。
並且,二叔著重強調說,人家姑娘的父親前兩年還幹過村支書,家境不錯——為了女兒的婚事,人家在經濟方麵一定全力給以支持。
按說,麵對二叔給提的這門聽來似乎不錯的親事,大奎一聽之下,即使自己現在不稀罕二叔跑到門上來熱心,但他也應該為二叔罕見的熱心而高興才對。
但事實卻是:大奎一聽之後,不僅沒高興起來,反而還心裏暗生反感不快。隻是麵上沒表露出來而已。
為啥呢?
很簡單:二叔給提的這門親事,女方條件固然不錯,但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男方必須到女方那頭去落戶結婚。
說白了就是倒插門!
在鄉間,長期以來,像轉親換親這些人們迫不得已而采取的婚姻方式,一直就不是什麼值得誇耀於人前的體麵事。
但較比起這些,倒插門才是更讓男方被人恥笑、看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