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打扮的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晃晃手裏棍子:“你才是土匪!老子是惡霸,惡霸,曉得不!”
邊上幾個小嘍囉揉著腕子一臉邪笑地走上去,那俠客嘴唇一哆嗦,伸手就拔腰裏的劍,誰曉得大約是太久未出鞘,劍鏽住卡在裏頭拔不出來。又伸手往腰間掏,一臉慌張:“我的銀針哪裏去了……”
眼見人已走近了,他又慌又亂從地上隨手撈了塊扁平石頭,眼也不看瞎扔一氣。原本大約是想扔那為首的,又未免偏的太過,那人站在樹下頭,那時節正是盛夏,一枝枝綠葉開的甚密,他一石頭飛到枝椏上,悉悉索索砸下幾片葉子。
眾人耐不住都笑了,那惡霸頭子方笑出聲來,誰曉得那枝頭上藏了隻刺蝟,大約是叫老鷹叼上去的,被他一石頭砸的不穩,晃晃悠悠蜷起身子背對著地麵砸下來,正中他天靈蓋,當即不及出聲就嗝屁了。
一時笑的人都張著嘴出不了聲,又不曉得要闔上,呆呆看著他衝上去拉了抱著小狐狸的青遠就跑,都不曉得攔。
我原本叫陰霾罩著心肺,也忍不住叫這場烏龍激的扯了扯嘴角。這當真叫一個瞎貓碰上死耗子,我敢賭一百年修為,那兄弟也不曉得出門被淋了多少回鳥屎才換來的彩頭,絕對是蒙中的!
這廂兩人一狐已經跑的遠了,我快步跟上去,就見他們跑了好一陣才氣喘籲籲的在牆根停了下來。
丹青遠歇了一陣,身上痛的站不住,斜倚著牆笑了笑:“多謝兄台相救,不知如何稱呼?”
那位黑衣的許是看多了俠客傳奇,故作瀟灑的清清嗓子,甩了甩袍子:“英雄不論出處,何處為家,何以為名?此皆虛無,不須掛心。”
丹青遠笑得更甚,我使勁眨了眨眼睛,唯恐自己看錯了:直娘賊的,不是吧,即便年輕的時候心智不成熟一些,慕生的眼光也不該差到如此境界——他看向那烏龍兄弟的眼神裏閃爍的,不是崇拜還是什麼?
白墨虛弱的抽搐了一下,慕生慌了神智手足無措,烏龍兄弟忙拽起他繼續走:“再過兩條街就是我家,我帶你同你的狐狸去處理一下傷口。”
丹青遠乖乖任他拽著,自報名姓:“多些兄台相助。在下丹青遠,字慕生。”
烏龍兄弟頭也不曾回,隨口應道:“丹慕生?好名字。”
慕生但笑不言。
我抬腳跟上,時空又是一陣飛梭。一人一狐在那人的破屋子裏養好了傷竟也不走,每日閑散的看看經書舞舞劍,太陽在天上畫一條弧線不過我一抬手的功夫,落下去又起來了。有時遇上陰雨,水像是當頭澆了一瓢便停了,瞬息不知多少年。
白墨的毛色愈變愈淡,化作的少年不再是灰衣,腰帶衣衽都變作了白色,站在丹慕生麵前欲言又止。慕生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要走了?”
白墨有些吃驚,沉默一陣還是點了點頭。
慕生伸手將他摟在懷裏,臉頰蹭了蹭:“若是想我了便來找我,我今生就在此處,決不離開。”
白墨反手摟了摟他,又踮起腳在他臉頰上淡淡吻了一下:“我每年都來看你。”
我見他們嘴唇一翕一合,卻聽不出說的是什麼,向前邁了邁步子,隻見梅花刹那綻放,開遍滿枝,白墨卻早已不見。
烏龍兄弟從房間裏走出來,手裏提了件裘衣替慕生裹上,自己卻凍的臉頰赤紅:“我去購置些年貨,再買件厚實的大衣,若是回的晚了,你不必等我用晚膳。”
慕生笑著點了點頭,要取下`身上的裘衣,卻被他摁住:“你先披著,我等下馬上買了就穿新的。”說罷快步出了院子,臨走前又回了次頭。
誰曾想這一回首,便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