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銀川很冷,特別是冬天。
下了飛機覺得從頭到腳被冷風翻了個遍。空氣裏沁著劍尖般的寒意。抬頭發現,天空出奇的透亮,“藍天白雲”,除了這四個字,沒法再形容。
我掏出手機給她打電話,信號很不好,還要加上地域區號,足足十分鍾才通,聲音斷斷續續,我說我到了,這很冷,她說自己小心,多加衣。突然我想不出說什麼別的,她問我怎麼?我說信號不好,她說哦,她問我最近好不好,我說我挺好的,她說好。放下電話,發現打了沒有五分鍾,她在拍一部大製作的喜劇,最近。
從機場到外景地要開將近四個小時,據說是個景區,叫“鎮北堡影視城”。我躺在大巴的最後一排,蓋了四五件綠色的那種軍大衣,手裏摸著軍大衣的毛毛領子,這軍大衣讓我感到熟悉親切,雖然製作粗糙沉重,冬拍夏戲時卻必不可少。又是怎樣一個草台班子,怎樣荒唐的劇情,打打殺殺…我渾渾睡去。人人都要進到自己的本分,人人開心,對我而言,就好。
被一個劇務模樣的劇務輕輕搖醒,他說:“大明星,到了。”笑的很友善,我披上最裏層的軍大衣,下車,還是冷。舉目望去,不能不說不被震撼到,那樣的黃沙,那樣死去的樹,那樣的殘垣斷壁,簡陋的土樓。一碧如洗的天空,無限遼遠。
鞠導指著遠處幾個土堆樣的東西,說:“這裏曾經有個叫‘西夏’的國家,西夏人死了就要修這種塔,他們埋在塔下。而現在,”他非常古怪的看著我,讓我無法保持笑容,“這裏是‘連雲寨’——你愛恨交織的地方。”
我不知被什麼震撼著,卻馬上訕笑起來,湊到鞠導跟前:“莫非要住這種地方?”我指了指那座土樓。
“當然不是,那是‘旗亭酒肆’,招牌還未掛起來,這邊…”鞠導雄才大略的把手指指向了20米開外的白色火柴盒一樣的樓房,“我們能租到的最好的住處。”那樓房是視線範圍內最難看最破壞這種蒼涼氣氛的建築。
我分到的是三樓的一間,其他人大概一兩天內就到。三個女主角都是大陸的,還有Wallace,我知道他的,人緣很好,但是因為什麼合約問題,好象好幾年都沒什麼戲也沒什麼歌,最近在大陸好像還不錯。到大陸拍戲,多少都會想家,有個同鄉在,會好很多。
到了傍晚拿到前五集的劇本,下麵有橘紅色的熒光筆線的是我的台詞,我是一個叫“戚少商”的人,還有一個人的台詞是用淺藍色熒光筆線畫的,看來也是個重要的角色,我翻了翻,前五集裏我們的對手戲很多,橘紅和淺藍不停交織,那個角色叫“顧惜朝”,我猜是大陸那三個女孩裏的一個,上來就是感情戲,真是可惜了這裏的黃沙。
仔細的讀了一遍才發現原來顧惜朝是男人,而戚少商的戀人是一個叫“息紅淚”的人,她除了給戚少商兩隻小羊,根本就沒露麵。而這個顧惜朝更像是從天而降,他和戚少商的結識,簡直就是一次邂逅,古裏古怪的。果然在後來就證明是個大陰謀。助手告訴我,這次我要演的是大英雄,大俠。可是,別人算計他,這個很容易理解,他自己怎麼就這麼容易的相信別人呢?天真的近乎白癡,大俠就可以把自己連同好幾百人的性命都交給一個剛剛認識的人手裏?後來自己挨了一刀子,中毒,還連累別人都為他而死。我合上劇本,覺得很好笑,果然編的離譜。
Wallace是晚上到的,鞠導帶著他給我們介紹,頭回見他是在走廊,光線很暗。我暗暗覺得選角似乎也有問題,走過來的Wallace看來十足優雅,時尚感也很強,演多有錢的公子哥都合適,可是,要他演古裝,還是反角,他要用什麼樣的扮相才能和周圍的荒涼大地相稱?我隱隱覺得這戲的精髓不是人物,而是周圍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