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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不該問的。”桑渝依在他懷中道歉,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不定。
“小的時候,我爸很疼我,他在單位裏是做供銷的,八幾年的時候,跑供銷是最吃香的,業績一直不錯,加上大伯一直照顧我們,家庭條件一直都很好。我上初中的時候,他開始學人家炒股,有一段時間股市大漲,爸賺了不少錢,而我也考上了縣中重點高中,全家都非常開心。可是沒多久,股市就開始大跌,好不容易炒股賺的一些錢全部都又還了回去,還賠了家中所有的積蓄。他不甘心那麼多錢就這樣沒了,可家裏再也掏不出錢,四叔和大伯相繼接著出事,他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到我和我媽就心煩,動不動就打罵我和我媽,往日溫情再也不複存在。如果哪一天,他對我和我媽要是和顏悅色,那一天一定是股市漲了,如果哪一天,他對我們不是打便是罵,那一天股市肯定是大跌。他炒股就像是吸毒一樣,甚至去借高利貸,九七年香港回歸,當時有這樣一句流傳,就是‘中國股市,逢會必跌’,那一年股市低迷,他連借高利貸的錢都賠了,家裏能當的當,能賠的全賠了,最後把房子也給抵押了出去。沒多久,高利貸的人就來收房子。你知道嗎?為了籌錢,他甚至把歪念頭動到了我媽的身上,他逼我媽去賣身陪人家,要不是那天我放學回家早,我媽可能……”沈先非頓了頓,想到媽媽差點被人強暴,而那個身為他爸、身為屋裏那個就要被人強暴的女人的丈夫,為了炒股的一筆錢卻在外麵守門的情形,他就冷笑著。
明顯感受到沈先非的怒氣,桑渝輕喚了他一聲:“阿非……”
“我沒事,反正這些事都過去了,”沈先非淡淡一笑,抱緊了桑渝,臉貼著她的發絲繼續說道,“當晚,媽就帶著我搬了出來,臨時住在了西街。你上次看到我們住的那間屋子,是西街那個院的房東大嬸見我們母子兩人可憐,租給我們的,可誰也沒想到一住就是這麼多年。我爸始終不放過我和我媽,一直追到了西街,硬住了進去,他除了沒有放棄炒股之外,也沒有放棄折磨我和我媽。有一天,他的心情非常好,還給我和我媽買了很多東西,尤其是對我媽說了很多甜言蜜語。媽心軟,就在要相信他的時候,警察局裏來了人。他利用職務關係的便利,挪用了客戶訂貨的貨款去炒股。再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從某個角度來說,我們兩人好像,都是寂寞的人……”桑渝雙臂抱住沈先非,然後又說,“不,不一樣。我是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我才變得很壞,可是到了後來,我發現,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在他們的眼裏,一個除了賺錢,一個除了打麻將,就再也找不到別的了。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隻粉色的貓嗎?因為那是他們兩人送我的生日禮物,那也是最後一次他們帶著我,像一家人一樣,在逛商場的時候,挑選了這個品牌的玩偶。隻可惜,他們永遠不懂,我喜歡的不是這隻貓,而是買這隻貓的那種感覺……”
沈先非隻是緊緊地抱著桑渝。
爸,大伯,姑媽,四叔的事,整個沈家,在他們那個鎮上,早已成了那裏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在經曆了那麼多事之後,他早已習慣了人家叫他是勞改犯的兒子,罵他全家都是勞改犯,更是習慣了人家說他將來也會是勞改犯雲雲。
媽的性格也是在那時候開始轉變的,一夜之間變得特別開朗,沒事就逗逗他,其實他知道,背地裏媽不知道流了多少淚,隻不過從不在他麵前表現出來,因為她要他走出那裏,做一個不再有沈家陰影的沈先非。
以前很皮的他,也是在高中的時候性格漸漸變得淡漠起來,除了學習之外,他不會理任何不相幹的人。別人說什麼難聽的話,就好象是聾了一樣,久而久之,別人覺得無趣,也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