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隱隱?大隱隱?
當日站在京城的大門,仰望蒼穹的時候,我還是萬分感慨了一番,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變,還是這麼熙熙攘攘,還是這麼繁華,還有誰記得當年,誰記得我?
午夜夢回,其實我也已經快要淡忘了曾經的一切了。
如果不是為了赤紅果,我又哪裏會再踏上這片土地一步呢?
為了一顆果子,重新回到這片曾經生我養我卻又給予我無盡痛苦的土地值不值得?
答案在踏入京城第一步起,其實我就該清楚,不,從決定回京起,我已經做出選擇。
為了他的命,我必須回到這裏。
因為他的命,離不開赤紅果。
然而此刻一個嚴峻的事實殘酷的擺在麵前,往事,突然如冒著泡的銅壺裏的水,沸騰起濃烈的霧氣
當那一雙繡著淡金線宗彝紋白底玄色,用常山黃羊皮做內裏,昆侖羚羊八個月大崽子皮做外層的烏皮靴站在離我鼻尖一寸的地方時,我開始迷茫,我這趟回來,究竟算不算是自投羅網?
靴子的主人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鼻尖前方一寸,不丁不八姿勢,與曾經靶場上那句口訣完全一樣。
還曾記得這雙腳的主人握著我的手在耳邊溫潤的吐著射箭八決,那噴吐的熱氣如同一條拂動的柳梢,癢癢的遊走在耳廓之處,好聽的聲音若溪流淙淙,抑揚頓挫,完全令人忘記了那說出來的話語。
僅僅沉浸在鏗鏘悅耳的聲音旋律中。
怪不得滿朝文武但凡有誦讀之事,共推的不是文臣僚工,卻是站在武階上的他。
想遠了又想遠了,人老了就容易回想,這不過五年,身子是沒老,心老了,結果,就容易走神!
猶記得是這不丁不八姿勢,他說過,動,可製敵於千裏之外,靜,可攝敵於毫厘之間,所以這雙腳的主人總是常常會擺出這個腳步,上身屹然不動,誰都不知道,看著閑雲野鶴一般風淡雲輕的主人袍子下這樣一雙腳,就已經將獵物,牢牢控扼在可以控製的範圍內了。
就像皇家獵場被圈禁起來的那些獵獸,自以為遼闊的山嶺是他們自由的草原,其實,那隻是一個聊供貓鼠遊戲的獸籠,無論它跑向哪裏,都已經逃不出獵人的圍剿。
如今麵對的,正是一副已經將我控扼的牢籠,無所遁形。
不由得痛心疾首的回想,我愚蠢的投網行為是怎麼產生發展以及結束的。
這事,要是往前追根溯源的想,那可就是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了些,簡明扼要的說,就是我腦袋抽筋的回到了京城,這個時候距離當年‘神武兵變’剛好過去五年整。
五年前的京城曾經一夜驚變,驃騎大將軍駙馬中郎將宇文嵐領著嘩變的左右禁軍羽林衛從神武門入太極殿,絞殺了大梁暴君梁殤帝,史稱“神武兵變”。
擁立太子裴文玉稱帝,第二年裴文玉三讓退位,禪位於宇文嵐,改國號魏,這位被世人喻為玉蛟將軍的儒將終於一飛衝天,蛟龍變真龍,成了名副其實的玉龍。
那一晚上整個京城,是冰火二重天,皇城裏是地獄陰司,到處鬼哭狼嚎,每每想起來,都能被耳朵裏的尖叫聲給嚇醒。
我花了三年才終於睡上了個囫圇覺,誰他母親的閉上眼就看個吊死鬼臉血淋淋的瞪著我能睡得著?
可是那宮城乃至那外城,平平安安風塵未動。
又扯遠了,拉回來說,我好生睡覺安生過活,準備淡忘一切往生極樂阿彌陀佛的時候,如今已經被稱為千古明君英名遠播,高大俊挺聖光遠渡的當今延和聖德正大光明神武天冊金輪大皇帝大概是精力太過旺盛(這個我作證,丫的,每天寅時三刻練功卯時一刻上朝酉時三刻下朝練兵,戊時三刻繼續練功後回來,在床上依然可以和我大戰三百回合他令堂的這男人絕對不是人),在今年突然頒布一詔令:收繳天下所有赤紅果為聖母皇太後延醫治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