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榮看著周憲道:“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怎麼都改變不了她亡國之後的身份,你若是實在不想見就不要見了,召她進宮後,讓內侍宣了旨意就是了。”
周憲搖了搖頭,“我怎麼說都是皇後,哪能如此敷衍正事?不過見一麵罷了,應該沒什麼事情的,就像你說的,她的身份早已經難以改變什麼了。”
郭榮擁進了周憲,輕聲道:“周寶因為受到侮辱,還是如前世一般責罵李煜,李煜現在大概是哀痛得很,所以途中作了兩首詞,北上的臣子一個個吟得滿臉是淚的。”
周憲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李煜其人,無為君之才能,唯有詩詞以作寄托。不過是個文人罷了。”
郭榮見周憲神色中隻有淡然,也不再提李煜了,而是想著陳摶所言,人命終有盡,自己所用的,也不過餘下的三年多而已。雖然舍不得娥皇,但是自己更想她好好的活著。
……
周寶看著李煜慘白頹喪的麵容,怒罵道:“你還是個男人嗎?妻子被人侮辱,居然一聲都不敢吭!難怪姐姐不要你,李煜,你真是個懦夫,真是沒用!”
……
李煜木然地聽著周寶的責罵,一言不發,國破之後,便是家亡麼?最先改變的卻是原本以為最不會改變的周寶,隻是因為曹翰的侮辱麼?自己也很憤怒也很傷心,也很心痛她,更是不會介意的。為何她還要日複一日的責罵?李煜覺得頭很痛,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周寶,也不知道如何麵對其他的人。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住口!我母後早已經下葬入了南唐的皇陵,豈是你能隨意編排的?父王再有不是,也容不得你這般唾罵!你以為隻有你一人受到侮辱了麼?”仲寓看了眼麵色憔悴李煜,冷聲喝道。
周寶一句話噎在心中,好半天才呼了一口氣,冷笑道:“你母親的事情真相是什麼你比誰都清楚,一座空墳罷了!至於李煜,我罵錯了嗎?還有你,你自以為很聰明,怎麼不能保住李家的基業,而任得國破家亡?”
仲寓平靜道:“你又比得我母親強了多少?父王才不好,也是你當年死纏著要嫁的,你若是埋怨父王,一封休書如何?你也得了自由,自可去嫁你看得上的男人去!”
周寶一愣,心中雖然有些意動,但是卻知道這個時候可不能讓仲寓瞧去了。柳眉一豎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我是怨恨李煜,但是也沒有他來休我的份,哼,我當年不過是年少不更事,被李煜迷惑而嫁給他的,若非是為了和大姐鬥氣,我何須嫁給一無是處的男人?”
周寶也不怕李煜聽了去,南唐國破,以後自己的依仗不再是李煜,雖然不知道那素未謀麵的二姐能否依靠得上,但是比之這亡國之君的妻子來,到底要強上幾分的。
仲寓沒有錯漏周寶眼中的算計,他滿心無力,這個女人蠢到這等地步,還真是少見。懶得再理他,而是扶著李煜出了門,看著樹蔭下斑駁的陽光,仲寓好半天才開口道:“父親若是下定了決心,還是給國後一封休書吧。她是如何樣的人,這些時日裏還沒有看清麼?也免得父親你再受煎熬。”
李煜看著與自己差不多高的仲寓,半晌才道:“想不到仲寓你這麼高了,都是大人了,以前我實在是太過忽略你和仲寕了……”
仲寓心中無力,看著李煜道:“父親,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國後的事情,父親還是早做定奪吧,我們雖然做了亡國之人,但是李家的顏麵不可再被抹黑與踐踏了。”
“……她不過是因為被人侮辱,所以才傷心至此的,等進了汴梁安定了下來,應該不會這樣了。仲寓,她不僅是你的繼母,更是你的姨母,你行事莫要太冷了。”李煜半晌才避開仲寓的目光道。
仲寓麵無表情地看著李煜,半晌才道:“父親,你糊塗了一輩子,到了此時還要稀裏糊塗的不願意麵對事實麼?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你該好好想想自己從前之所作所為,該好好看清身遭諸人的麵目,該好好思量你到底該如何做了。兒子言盡至此,父親好好想想吧。”
李煜看著仲寓消失在轉彎處的身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好半天才滿眼是淚地喃喃自語道:“莫非我真的是自欺欺人麼?”
隻是一直到抵達汴梁那日,李煜也未曾下定決心給周寶休書。然後他見到了多年前曾見過一麵的大周天子,年近半百的郭榮,氣勢比之當年尤勝幾分。
“亡國之臣李煜拜見周皇陛下。”李煜帶著兄弟子侄對著郭榮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
郭榮也看著蒼白而又憔悴的李煜,淡淡道:“平身吧。卿先前為一國之君時治國荒唐,但是與詩畫之上卻是大才。‘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裏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依朕看來,卿實在不該為君王,倒是誤了這番才氣了。朕便封你為右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