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梯裏我就已經等不及了，連聲問趙意堅是怎麼了。小姨拍拍我的背，輕聲說：
“放心，他沒事。我隻是希望你能把他勸回家。”
我怔怔地跟著小姨走到一間病房門口。醫院的高等病房，人很少，小姨的高跟鞋擊打著地麵也落在我一團亂麻的心上。
把他勸走？他為什麼不肯走？
到了門口的時候，我腳步一頓，一張蒼白的臉浮現在我的腦海。還記得，那個時候也是在醫院，趙小孩落魄的站著，被狠狠刮了一耳光。他的眼神那麼憂傷，那個女孩的眼神卻充滿恨意。
小姨等著我，我看看她，心底複雜。病房是個套間，外間有個小客廳，裏間才是病床。我盡量放輕了腳步，先在房門口靜靜地看。
隻那麼一瞬間，眼眶就濕了。我還在繈褓的時候，趙意堅就抱著我了。人生現有的二十六年，我從來沒有見過趙意堅如此的頹喪，還有與此十分矛盾的……柔情。
他坐在病床邊地椅子上，臉頰下顎都是胡茬，頭發淩亂，襯衫全皺了，解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他沒有發現我，不像以前一樣我一推開他的辦公室門，他連頭都不抬就說：“不知女王親臨有何貴幹？”他現在專注地看著病床上的女子，即使他背對著我，我也知道，甚至肯定。因為他的手，那麼細致地描繪著女子的臉容，指尖隔著空氣，每到一處的距離都是相等，想要碰觸，不願驚醒。指尖與眉眼間毫米的距離都被他控製得絲毫不差，他在用心。
“來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床邊的男人，看起來也是十分憔悴的樣子，但是比趙意堅要精神許多。
“這是葉萌。”
我看看床邊的人，他沒有反應，小姨說了我的名字，可他沒有反應。心裏酸澀苦味都湧了上來，我不確定了，憑著我和趙小孩二十六年鐵杆兒交情，我能不能把他勸走。
原本站在窗邊的男人微笑著走到我麵前，他的麵容很溫和，一眼就讓人想到古時候一生書卷氣的貴公子。
“你好，我是何佳安，佳妍的哥哥。”-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我晃了晃神才明白過來，他在跟我打招呼，他叫何佳安，是誰的哥哥？腦袋裏混亂一片，真是比那次跟林盛鬧分手還要糟糕。為了自己的痛而痛，我至少知道是怎樣的感覺，為了別人的痛而痛，我卻不知道別人有多痛。就像此刻，我看得出趙意堅很痛苦，可是我不知道他有多痛。
何佳安，佳妍的哥哥……佳妍……
我看向病床，腦袋裏慢慢理清思路。這個女人叫何佳妍，趙意堅很愛他，他曾經說我一定會喜歡的女子……
可是即使她這樣躺在病床上，還是引不起我絲毫的憐惜，我見不得趙小孩這樣出現在我眼前，他應該永遠都意氣風發，運籌帷幄。
趙意堅一直都沒有轉過頭來，我伸手去觸碰他的肩膀，他沒有反應，我喊他“趙小孩”，他還是沒反應，眼淚終究忍不住，從我的眼眶裏低落。
我沙啞了嗓子喊他，“小哥哥……”
這是我們之間最親密的稱呼。
在我以為他不會有反應的時候，他呆滯地回頭直愣愣地看著我，然後突然站起來。
“你怎麼在這裏，怎麼哭了？林盛欺負你了？”
他的聲音嘶啞，那副好聽的能迷倒一片女生的嗓音都不見了。我隻覺得萬幸，在這個時候還聽得見我的聲音，我還沒有被他的感官屏蔽，我還是被他記掛在心上，這樣，讓他成功離開的可能才更大一些。
“小哥哥，你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看看我，又看看床上，伸手罩住我的後腦勺。
“你乖，我讓林盛過來接你，你好好跟他在一起，我這裏最近忙，等空了，你嫂子病好了，我們再一起聚聚。”
他沒有閃避我的眼神，他很真誠地看著我，所以，我明白了，我帶不走他。
林盛來的時候小姨陪我在外間坐著。我怕說錯一個字都讓趙小孩心痛，隻能小聲問她：
“她……病得很嚴重嗎？”
小姨定定看著我，忽然笑了，拍拍我的手背。
“別亂想，可不是電視劇裏那些治不好的絕症！”
見我疑惑的眼神，她柔和了聲音，“放心，他們會在一起，隻是需要時間。”
一顆心落下，總算不覺得鼻子喉嚨都發堵了。
那以後，林盛對我特別照顧，簡直好到沒話說。但是最近他似乎很忙，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有時他和我一起躺下，可是半夜做夢醒來，他卻不在身邊。天快亮的時候他就回來，在我身邊躺下，小心地握住我的手。
這樣持續了半個月，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他：
“最近工作很忙嗎？”
林盛臉色不變，依舊在往我碗裏夾菜。
“還好，並不是很忙。我也就是覺得平常的安排不怎麼緊湊，想著幹脆快點把該學的都學了，完成了能好好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