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向一旁坐著的威遠候蘇忠,他連忙離座行禮,道:“啟稟聖上,宣平縣主走失時年歲尚小。臣及家人雖從未見過,而嫂嫂也並未提及過侄女身上有什麼記號。”

事態有些僵住了,沒人能夠完全確定瓏兒的身份。朱貴妃卻在這時開了口:“既然是家中舊仆,宣平縣主在家時想必也見過這個賈柱吧。”

瓏兒心中冷笑,她到這個時候還不忘暗諷自己出身低微,便道:“瓏兒的養父家雖說並不十分富裕,卻也是深門大戶。瓏兒從小長在深閨,哪裏就見過什麼男子。娘娘這樣說,讓瓏兒,讓瓏兒情何以堪?”說罷,低下頭,還拿手絹揩了揩眼角,仿佛受了侮辱一般。

大戶人家的未嫁女子,除了父親兄弟之外,一概不會見到別的男子。因她現在已經訂了婚,京城的風氣也開放一些,便可出席這些有男子在的場合;天家公主地位尊崇,不拘常理,像妙雲和她的姐妹們也可以參加宴會。剩下的如徐靜柳,朱憐月等未出閣的女子便不能來此公眾場合。朱貴妃說這話就等於在說她的身家不夠清白。

蕭瑾心疼的把瓏兒摟在懷裏,道:“娘娘此話有些過分了。”語氣中微微有些怒意。

皇後忙打起了圓場,道:“妹妹也太心急了些,縱使妹妹想快些問明真相,免得冤枉了宣平縣主,卻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言語來,未免失了莊重。”一麵又安慰瓏兒道:“宣平縣主受委屈了。”

瓏兒忙道:“瓏兒不敢。想必貴妃娘娘本是無意的,也不過是一時心直口快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瓏兒在這裏謝過娘娘關心了。”語氣真誠,眼神到位,很好!

朱貴妃氣得直咬牙,卻也挑不出毛病什麼來,隻能在心中暗罵。她勉強笑了笑,說:“姐姐說的是,是臣妾疏忽了。”

就在這時,太子卻突然出言問賈柱,道:“你剛才說你家小姐容貌平庸,可是真的?你幾時見過你家小姐?”

賈柱忙道:“小姐小的時候,奴才曾見過幾次。長大後也曾遠遠的看見過,所以認得出小姐的相貌。”

妙雲轉了轉眼珠,問道:“我怎麼聽說蘇將軍的妻子當年可是京中有名的美人,怎麼會生出一位‘相貌平庸’的小姐呢?”

幾個上了年紀的誥命夫人聽了不由點了點頭。其中一位老太君起身道:“長公主此話不假。當年,老身曾有幸見過蘇將軍夫婦。蘇夫人的確是位萬中挑一的美人,不但長得好,人也知書識理,和蘇將軍站在一處便是一對金童玉女。老身自打第一次見到宣平縣主的時候就想起了蘇夫人,也隻有她那樣才貌雙全的女子才能生出像縣主這樣標誌的女兒來。隻可憐蘇夫人紅顏薄命啊。”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惋惜哀歎的不一而足。

皇後道:“看來,事情已經弄清楚了,這些人都是受人指使,前來誣告宣平縣主的。”她望向麗貴人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麗貴人不由大聲說道:“皇上,臣妾這裏還有最後一位證人,他就是蘇瓏兒的養父,蘇萬成。”事到如今,她已顧不得許多。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一定要爭取。

皇帝的臉色陰沉不定,他強壓怒火,道:“好,朕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朕就數罪並罰!來人,把蘇萬成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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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財此時正站在殿外聽宣。他昨晚聽說自己不但能和女兒相認,還能受到皇帝的召見時,簡直喜出望外,興奮得幾乎一夜沒合眼。

一個月前,當他被人告知自己的三女兒竟然成了廉王的未婚妻時,起初以為那人是瘋子,要攆他出去。後來那人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是宮中娘娘的派來的,蘇老財這才相信了他說的話,不由驚喜異常。他雖不明白自己病病怏怏的養女是怎麼成為縣主,又是怎樣成為未來廉王妃的,卻明白這會給他帶來天大的好處。於是,他在那人勸說下,當天就收拾好了行李,馬不停蹄趕往京城。那人又告訴他,宣平縣主想要見見伺候過她的兩個丫鬟,他便把小梅和梨花也一並帶了來。這些日子,他真是越想越美,感歎自己當年收養女兒的決定是他這輩子做的最英明的決定,蘇家終於要在自己的手上重新興旺起來了。

當他看著自己的二女兒,小梅和梨花,還有一個陌生的男子分別被傳上了殿時還有些氣惱。自己明明是蘇瓏兒的父親,怎麼最後一個才進去?正想著,忽聽裏麵傳出自己的名字,隨即一個小太監走了出來,問道:“誰是蘇萬成?”

蘇老財立刻答應著上前。那小太監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跟我走吧。”

蘇老財跟著小太監走上了大殿前的台階,走到殿前的門檻時因為過度緊張,還摔了個跟頭。殿前侍衛都憋著笑,眼見著他爬起身,戰戰兢兢的走進殿中。

大殿內部能有好幾層樓高,及其寬敞,由幾十根紅漆大柱支撐。殿內燈燭輝煌,耀眼生輝。地上鋪的青磚光可鑒人,蘇老財隻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連頭都不敢抬。他按照剛才有人教過的宮禮,走到離玉階大概十幾米的地方跪下,誠惶誠恐的一通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