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段(1 / 2)

煊收拾了東西,拿著在超市買好的比古北更西北的那個城市的特產直奔回家。臨走時,看見鍾嘉恒還在那裏改稿,便戳了戳他的後背,“嘉恒,別太晚了。”

“知道,拜拜。”鍾嘉恒頭也沒抬,隻是搖搖了手示意再見。

路上的車還是那麼多,若不是今天答應媽媽回家吃魚,蘇亦煊是決計不會在下班高峰期開車出門的。好在爸爸給她買的這輛車是手動擋,不至於在起步刹車之間頻繁換擋,惹人更加煩躁。

吭吭哧哧地過江,吭吭哧哧地穿過背街小巷,將車停好,蘇亦煊回到了家。

“媽,我回來了。”她一手遞過特產,一手親昵地將媽媽抱住。

“嗯,乖,讓我看看曬黑了沒。”媽媽放下手裏的菜刀轉過身,兩隻手麻利地在圍裙上來回擦了兩下,高興地端詳起女兒來,“還行,白白嫩嫩。”說著驕傲地掐了掐女兒的小臉蛋。

“哎呀,魚腥味。”蘇亦煊故作嬌氣地用手蹭著媽媽掐過的臉,說完又嘿嘿嘿地笑。

這時,門響了,聽到女兒嬌滴滴的聲音,剛進家門的蘇承佑心情很好地喊起來:“煊煊回來了?”

蘇亦煊聽到是爸爸,立即跑出來迎接。

蘇承佑正換鞋,就聽女兒在一旁滔滔不絕地說這次出去看見了一個仿古的大鼎,她想畫出來。

“為什麼不寫生?”蘇承佑放下手包,坐在單人沙發上問女兒。

蘇亦煊在對麵的大沙發扶手上坐下,認真地回答:“人家會議安排的都是集體活動,我根本不可能端個畫板調色盒在那裏畫。而且古玩店的老板不許拍照,否則我就拿照片回來了。”

“唉……早就跟你說過,畫畫最好是寫生的,不要對著照片畫。相機不可能準確地記錄當時外光條件下物象的色彩關係,而且容易養成習慣用色和習慣光線的毛病,削弱敏銳的觀察反應。”

蘇亦煊撅著嘴坐在那裏,委屈地說:“可是我出門已經是大包小包了,不可能再背個沉了吧唧的畫板。”

“嗬嗬,此事古難全……那你就試著畫吧,想象著大鼎擺放在畫布上的模樣。”爸爸若有所思地說,“嗯,本來靜物畫的取材都是日常生活當中的一些小局部,捕捉所處時代的特征和生活氣息。但是你畫個仿古的鼎,倒也增添了曆史題材作品的那種宏偉壯麗。不如找個大紅色緞麵當背景,與深綠的鼎做完美的視覺衝擊。這樣才能符合油畫靜物以小見大,以局部透視整體的精神要求。”

“嗯,我明天就去布料市場買一塊大紅緞子麵。”蘇亦煊認真地說。

“不用,我和你媽結婚的時候,你奶奶給我們送過一塊,現在在我畫室裏,我給你拿去。”蘇承佑說著就起身進了畫室。

蘇亦煊記事時起,就覺得爸爸從來都是和畫架、畫布、顏料、畫筆、油壺聯係在一起的。原先在古北的時候,媽媽單位分的房子不大,兩室一廳,偏偏大的那間臥室就被改造成了爸爸的畫室。

蘇亦煊最初喜歡油畫是喜歡畫布上顏料疊加的感覺。爸爸畫畫,她默不吭聲地站在旁邊看。趁爸爸全心投入而不在意她的當口,她便跑到已經畫完正在晾的畫布前,用小指甲摁畫布上突起的顏料,軟軟滑滑的,輕輕一壓,上麵就留下了指甲蓋的小痕跡,小小的蘇亦煊樂此不疲。

起初蘇承佑也納悶於畫作上月牙般彎彎的小壓痕,直到有一天,他作畫中途起身加油時,才發現作案的竟是煊煊。一頓說服教育加威脅嚇唬之後,煊煊便再也不敢伸手對爸爸的這些個寶貝造次了。蘇承佑也發現,聽話的煊煊從那以後看畫的樣子都變成了抻脖子背手,好像是故意模仿老專家般,十分可愛。

蘇亦煊隨爸媽搬到江寧來時,她的印象中爸爸隻帶了幾件畫作,其餘的都扔在了古北。臨走看著畫室裏的狼藉模樣,蘇亦煊很想問爸爸為什麼不都拿走呢,可是她不敢問。那一段時間,媽媽跟爸爸都不怎麼說話,每次放學回來,她都能看見客廳裏紅著眼睛的媽媽和歎氣的爸爸。媽媽見她回來了,便沉默地起身去廚房做飯,爸爸略帶微笑地問她今天學習的情況,然後飯桌上依然一片安靜。

蘇亦煊逐漸愛上畫畫,是在初中的時候。周末,她常帶著作業去爸爸的畫廊幫忙,早上要用抹布將所有的畫框擦拭一遍,有買家來了,便搬凳子、倒水,在旁邊聽爸爸為畫作做介紹。沒有買家來看畫的時候,她便趴在爸爸的畫桌一角做自己的作業。

漸漸地,她發現在這個讓人心生孤寂的江寧,隻有爸爸的畫廊能帶給她心靈的慰藉和對美好生活的憧憬。每每咬著筆杆看著爸爸,蘇亦煊都能看見與現實生活截然不同的感覺,仿佛畫畫比生活更快樂。

於是,她也拿著爸爸不用的畫布,學著爸爸的樣子用繃布鉗繃在木框上。然後將油與白粉摻和,塗刷在布的表麵,做成不吸油又具有一定布紋效果的底子。也許是遺傳的原因,也許是熏陶的結果,蘇亦煊從小美術課成績都很好,無論水彩畫還是素描。所以,麵對白淨的畫布,她並不感到膽怯。第一次將爸爸的顏料按照自己的想法塗抹在畫布上,蘇亦煊像是給黑白單調的生活添上了顏色,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