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跑到第22圈的時候,已經沒有勁兒了,隻是腿還隨著慣性機械地向前邁著。也許人生也一樣,過了那段最難熬的頂峰後,迎接你的就是輕鬆和平淡。可是,蘇亦煊在和穆澤輝的愛情裏真的撐不過去了。最後,24圈跑完,她下鋪的齊玥把她強行攙了回來。她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卻還能哭。
幾乎有挺長的時間,蘇亦煊內心裏總渴望一個比穆澤輝成熟的男人來愛,體會一種和現在完全不同的感覺。不會覺得他像小孩,什麼都需要教;也不會覺得自己像個阿姨,什麼都需要管。她也喜歡在愛人麵前撒嬌,但在穆澤輝麵前她做不出來,因為她總覺得撒嬌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她。她是本地人,他才來到這座城市2年的時間,人生地不熟,出門在外,總是她帶著他,失去了她,他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兒,經常需要打車才能找回來。
大三下學期,穆澤輝突然一改往日的邋遢和懶散,竟然決定考研,這讓蘇亦煊著實吃驚不小。他覺得油畫畢業出來不好找工作,於是想發揮他的特長,轉行學習法律。和蘇亦煊大談特談宏圖大略的時候,穆澤輝有意無意地問她她家有沒有江寧某個大學法律係的人脈關係。蘇亦煊想了很久,爸爸一直做藝術創作,與法律界聯係甚少,媽媽也一直在市委機關幫助工作,不知道有沒有認識的人。
周末回家,她不著邊際地旁敲側擊媽媽關於法律方麵的人脈,無功而返。穆澤輝歎了口氣說沒事,他有個親戚在旁邊城市的大學裏工作,那裏的法學院應該有熟人。
複習了一個學期,穆澤輝每天很努力地拿著法碩和政治的複習資料抓緊時間研讀。蘇亦煊不想耽誤他的時間,於是將所有作業都攬在自己身上。期末考試老師讓交作品他也沒有時間,最後蘇亦煊給他畫了一幅交了上去。在期末成績公布的時候,老師對署名為穆澤輝的畫作評語是,雖然很細膩地表現了小橋流水的雋美,但出自一個男生的手筆顯得過於柔弱。
不可避免的,這又成了他們吵架的緣由。他嫌她不能設身處地地為他考慮,在作畫初期就應該能預見這種該死的評語。蘇亦煊心裏憋著一肚子火,好心沒好報委屈得要命。
在法碩報名的時候,他第一誌願報了親戚那裏,對此,蘇亦煊什麼也沒說,她已經開始麻木甚至厭倦了,生活總是在無休止的爭吵中度過,心裏難受。她能看到穆澤輝像今天這樣對未來充滿希望,而且肯為希望去努力,她能說什麼呢,即便是離開,她也沒有理由讓他留下。她不想聽到他到時候說是她讓他留下來,是她耽誤了他之類的話,3年了,她了解他,獨生子女都一個樣。
大四上學期末,穆澤輝參加完法碩考試,準備回古北了。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們一起去看電影,回來得晚,齊玥怕公寓關門早,給蘇亦煊打電話問她在哪。這下可好,穆澤輝又生氣了,說好像跟他出去有什麼不安全似的,她解釋他不聽,他扭頭走了,她也走了。回到宿舍沒多久,蘇亦煊就接到了穆澤輝打來的電話,用手機和他吵了一個曆時46分44秒的架。她不知道這種用父母的錢堆起來的愛情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第二天蘇亦煊還是好心地去送他。這次,她是懷著分別的心情破例對爸媽撒了謊去的。她想,就當是為畢業的分離做預演吧,堅持、忍受了兩年,她終於下定決心要和這個男生說再見了。這是蘇亦煊四年來第一次去送穆澤輝,那天,在車站,她對他說再見,他朝裏走,她朝出站口走,她沒有回頭,不是克服或者忍,隻是她沒想到。
新的一年伊始,媽媽問起蘇亦煊的個人問題,她不想說。以前是害怕告訴爸媽她戀愛了,可現在爸媽突然詢問她時,她卻又臨陣退縮。一天晚飯時間,媽媽又問一遍,蘇亦煊心煩氣躁,差點喊了起來,但媽媽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她還不想告訴媽媽,因為她還沒做好準備,沒做好一輩子就要和穆澤輝在一起的準備,所以她無法回答媽媽的話。
那個寒假,白天蘇亦煊漸漸喜歡上了遊蕩,漫無目的地在江寧這座她不喜歡的城市遊蕩。她邊走邊靜靜地想,想這三年甜蜜過也傷心過的所謂愛情,想她當初因為他來自古北就草率地接受他的追求。入夜,她在2月22日淩晨0點46分腫著眼睛寫下:我們談戀愛,原是為了擺脫現實中的痛苦,而尋求一種快樂,然而,卻不知道愛情隻能帶給我們畸形的“快樂”,還要延續從前那份痛苦,“愛是一顆幸福的子彈”一點也不錯。
再次開學,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了,蘇亦煊在見到穆澤輝的時候竟然依舊看見他的微笑,仿佛以前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假象,都是蘇亦煊夢裏虛構出來的一樣。蘇亦煊心裏忐忑,他這是在珍惜最後的時光麼?她突然感到很難受,他們畢竟在一起3年了,雖然她現在想要分開,可是一看到他此時的模樣,一想到他的心情,她還是會舍不得。
新學期伊始,很多關於畢業的事情都一一展開了,其中一項,需要定向生填寫表格為答辯後履行入學時的承諾——回原籍做準備。那天,蘇亦煊像往常一樣從畫室回來收拾東西準備去圖書館轉轉,卻在臨走時被齊玥叫住了。然後,一個對於她而言天大的消息將她打得抬不起頭來:穆澤輝是定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