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從他那雙訴著幽怨的眼睛上移開、不敢再看;這一次,硬掛起的笑意,卻隻達得到嘴角,想將臉龐也鬆弛下來,竟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還有,這個店,你說怎樣……都可以。讓我退出也可以、讓我掛名也行、你不想來了也可以……”

她低著頭,每說一句,音調就愈加低沉一階。說到後麵,已是漸漸沒了聲音;“你想怎樣,都可以!”除了,和我在一起……

他的手,仍舊緊捏著她;不自覺間,越來越緊。兩個人,似都渾然未覺,他失了力道、她失了痛感。

謝北此時,一張臉都已憋屈得蒼白,卻隻是抿著嘴不說話。另一隻自握成拳的左手,骨節也隱隱透出了寒意。凡是一個情人所能做的,他都做了;此時他真想隨便抓個人過來一下問問看,他究竟還能再為她做些什麼……

“喬可!”從他牙齒縫裏蹦出的這兩個字,喚得她心下一疼;正待掙脫這身上的束縛,隻聽得謝北似是自言自語般,又問了一句,“你就真的……看不到我麼?!”

這一句,連夕陽都暗淡了下來;喬可把頭扭向櫥窗,櫥窗的玻璃上映著他正端視在她身後的臉,帶著默然的眼神,她的視線有些模糊。緩緩,有一道幾不可聞的聲音這樣響起,“我和程向東,彼此喜歡了六年;這份感情,是我第一次,以後也不可能再有。謝北,對不起……我們和你,不一樣……”

你並不是非我不可,更加不會把一個女人藏在心底六年,對你的迷戀,也不可能支撐我六年的時間。所以,在大家都還能抽身離開的時候,相互不要陷得更深。這樣,對你和我,都好……

他注意到,她說的是‘我們’,‘我們’……謝北淺笑。這個‘們’字,用得真妙!

從那一天起,謝北沒有再來。

通過幾次電話,倒是符翠蘭同他講得比較多。因為都是一些進貨和結算的事情,慢慢的,直到這個生疏的店長,工作時也愈加遊刃有餘起來,電話才慢慢的少了。謝北回了陸昌,職務還是總經理;這是符翠蘭告訴她的。

喬可覺得這樣很好;那裏才有他原本就該擁有的生活。夏日的午後,她坐在角落裏的桌子前,在輕盈飄渺的音樂裏,望著櫥窗外麵莫名其妙的發呆。有一句話,常常毫無征兆地回響在她耳邊。

那個下午的那個男人。她以為他會跟她發脾氣,沒想到謝北聽了她的話,卻隻是‘哦’了一聲。“看來,我真是輸得厲害。”

他轉身的時候,她沒敢看他的臉;隻是當他打開車門坐上去的時候險些磕到了並不低矮的車頂框,她卻看得清楚。謝北下意識地一後仰,這才避免了慘劇的發生。喬可望著,心裏是一揪一揪的痛。

程向東的公司,在香港順利上市了。因為這個,他的工作也更忙起來。

一個人的時候,喬可經常在想,其實她自己根本就是個隻適合‘賣麵包’的人;多少次,是她主動詢問程向東生意上的事情,可是聽著聽著,她就要走神,最後連結論是好是壞都得不出來。原來在鼎力上班的時候,尤其是謝北的競標案被盜那一次,她在旁邊熱火朝天地幫忙,甚至還曾經覺得自己事業心旺盛、暗暗下定決心將來要在商業領域有番作為……現在想想,原來,竟是高估了。

證明她是‘麵包’天才的理由,還有一個。不知從哪天開始,她就忽然留戀在廚房裏麵不舍得出來。最初,是喜歡鼓搗蛋糕,後來慢慢得,換成了咖啡。

她喜歡上了不加糖的咖啡;醇醇的、帶著苦澀的味道。到了最後,喬可忽然覺得,現在一切都已經好了,全都合她的意、順風順水,不需要這樣苦澀;於是她試著加一些亂七八糟的調味料進去。

嚐試了無數次,廚房裏的佐料幾乎都被她試驗個遍,這一天,她把深煎炒咖啡和香草精、雪利酒放在一處,慢慢用小火熱著,忽然,就聞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個味道。

醇厚中,包容著清新;絲絲醉人的纏繞,你想躲,都躲不開。隻是還差了些什麼……直到又加了一片檸檬,在那陳香中又摻進了一抹酸意,這才滿足地笑了。

符翠蘭對這整天研究莫名其妙咖啡製作工藝的老板娘十分不解,卻推辭不掉被拿來當白老鼠做試驗的命運。

喝了一口,這誠懇的店長皺起了眉,連著漱了幾口白水下去;“這什麼味兒啊?又苦、又香、還酸,漱都漱不掉,滿嘴都是這奇怪的味道。”

喬可暗淡一笑,“就是這個味道;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就叫‘愛在離別時’……”

喬可的父母和程向東的母親,後來又見過一次麵。因為有一方受過對方的恩惠,完全忍著性子,所以並沒有發生像上次那樣難堪的場麵。倒是喬可一萬個抱歉,恨不得千方百計的討好來進行彌補。

這樣,兩個人的婚禮總算正式定在了十一。雖然還有幾個月的時間,程向東卻心急了。約了設計師量婚紗尺寸,這一天,喬可沒到蛋糕房裏來。

符翠蘭守店的時候,看到謝北在門口隔了老遠朝這邊張望良久,卻始終不肯進來。連她都嫌不耐煩了,直接跑出去跟謝北打了招呼。